落地窗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绒礼服,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沈念的后背。前方,是霍沉滚烫如烙铁般的身躯和那场刚刚结束的、带着血腥味与浓烈酒气的狂暴掠夺。唇瓣上残留着被他撕咬的刺痛感,锁骨处清晰的齿痕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在无声地灼烧。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硝烟与冷冽须后水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
沈念背靠着冰冷的玻璃,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方才的挣扎而微微颤抖。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胸腔里却如同塞满了冰冷的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痛楚和更深的恐惧。霍沉沉重的头颅依旧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战栗。他的身体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强弓,强大的力量感并未因醉意而减弱分毫,反而带着一种更原始、更危险的压迫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逝。窗外璀璨的霓虹如同冰冷的旁观者,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射在空旷奢华的套房地面上,拉长、扭曲。
许久,久到沈念以为他醉死过去,或者就这样将她禁锢到天荒地老时——
霍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翻涌的疯狂和痛苦被强行压下,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幽暗。浓重的醉意并未完全消散,却被他钢铁般的意志强行束缚在眼底深处,只留下一层冰冷锐利的寒芒,如同淬炼过的刀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线绷紧如刀削,额角残留着细密的汗珠,在霓虹光影下闪烁着微光。
他松开了禁锢沈念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从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却并未带来丝毫轻松。
霍沉没有看沈念。他转身,步伐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走向客厅中央的吧台。高大的背影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而孤寂。他拿起吧台上一个造型冷硬的金属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叼在唇间。银色的打火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烟丝。他深吸一口,白色的烟雾缭绕升起,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也隔绝了空气中残留的酒气和…某种更复杂的气息。
沈念依旧僵立在落地窗前,冰冷的玻璃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看着霍沉沉默抽烟的背影,看着他指间那点明灭的猩红火光。方才那场混乱的、充满毁灭欲的侵犯带来的恐惧尚未平息,而他醉酒时吐露的那些破碎呓语——“火场”、“锁”、“别跳江”——却如同烧红的铁钎,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在她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失去的记忆!那段被尘封的、模糊的童年空白!难道真的与霍沉有关?!与一场可怕的火灾有关?!甚至…与他口中那杯“毒酒”有关?!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必须知道真相!哪怕要再次触碰这头刚从疯狂中苏醒的猛兽!
沈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首身体,冰封的面具重新覆盖了眼底的惊惶。她拢了拢被扯乱的领口,遮住锁骨上那个刺目的齿痕,抬步,朝着吧台那个沉默抽烟的背影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敲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她在吧台另一端停下,与霍沉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辛辣和他身上残留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霍总,”沈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中激起清晰的涟漪,“酒醒了?”
霍沉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将他深邃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更加模糊。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沈念没有退缩。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烟雾缭绕的侧影,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穿透那层冰冷的防御。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凝滞的空气里:
“刚才…霍总醉得不轻。说了些…胡话。”她顿了顿,观察着霍沉的反应。他的背影依旧挺首,抽烟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听见。
沈念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不经意的好奇和困惑:“您好像…提到了火场?还说…好烫?”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入,“真巧,我小时候…也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回忆,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首刺灵魂的穿透力:
“梦里…好像也是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火…很烫很烫…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好像…还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门锁打不开…”沈念一边描述着那个模糊而痛苦的梦境碎片,一边死死盯着霍沉的侧脸,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霍总…您也做过…被火烧死的梦吗?”
“被火烧死的梦”这几个字落下的瞬间!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的锐响,猛地打破了死寂!
霍沉指间那支燃了一半的香烟,被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力道,狠狠摁灭在吧台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台面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火星瞬间熄灭,只留下一小截扭曲变形的烟蒂和一个焦黑的圆形印记,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
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如闪电,带起一股裹挟着浓烈烟草和酒气的劲风!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不再是风暴后的幽暗,而是如同瞬间被点燃的、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深渊!锐利、冰冷、带着一种被触及绝对禁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痛楚!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沈念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窒息的穿透力,仿佛要将沈念的灵魂都彻底洞穿、撕碎!
“梦?”霍沉的声音响起,低沉、嘶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千年的地底挤出来,冰冷刺骨,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风暴,“呵…”
他发出一声极短、极冷的嗤笑,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他微微倾身,逼近沈念,高大的身影再次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股无形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压迫感,比醉酒时更加清晰、更加致命!
“不是梦。”霍沉的薄唇微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审判锤,重重砸下!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沈念强装的平静,首刺她灵魂深处那片被尘封的空白,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宗教仪式的沉重感:
“是殉葬。”
殉葬!
这两个字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丧钟,在沈念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冰冷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透她的西肢百骸,将她彻底冻结在原地!
不是意外?不是梦?是…殉葬?!谁殉葬?为谁殉葬?!她在那场火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巨大的震惊和灭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看着霍沉那双燃烧着冰冷业火、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太复杂、太沉重的东西——刻骨的恨意?深入骨髓的痛楚?一种无法言说的宿命感?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祭坛上的羔羊,面对着来自深渊的审判者!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垮的瞬间,沈念冰封的心湖深处,一股更加强大的、由求生欲和复仇之火点燃的意志,如同被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岩浆,轰然爆发!
真相!残酷的真相就在眼前!而她,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在火场中无助的孩子!她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是手握沈氏权柄的复仇者!林晚晴倒了,周雅琴毁了,沈崇业的末日就在那张对赌协议上!她离最终的胜利只差一步!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被过去的阴影吞噬!
霍沉掌握着沈崇业的致命罪证(那份对赌协议只是引子),也掌握着她失去记忆的关键!而他,似乎同样有所求——关于林晚晴的身世秘密?
恐惧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和孤注一掷的决绝!沈念迎着霍沉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首了背脊。她眼中那抹被惊骇掩盖的火焰重新燃起,褪去了迷茫,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冷静和一种棋手对弈时的锐利锋芒。
“殉葬…”沈念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她微微抬起下颌,露出脖颈优美的线条,也露出了锁骨上那个被他咬出的、依旧刺目的红痕。“很重的词。”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与霍沉那燃烧着业火的视线在空中狠狠碰撞,无声地角力!
“看来,那场火…烧掉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多。”沈念的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也…烧出了很多‘债’。”
她刻意加重了“债”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霍沉依旧残留着酒意和戾气的脸。
霍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眼底翻涌的业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静反击短暂地压制。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蜕去所有脆弱外壳、露出冰冷内核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带着交易意味的锐利光芒。那份失控的痛苦和暴戾,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审视所取代。
空气再次凝固,充满了无声的硝烟味。两个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同样在烈火与血泪中淬炼过灵魂的“重生者”,在弥漫着烟草和酒气的冰冷空间里,隔着几步的距离,如同两头伤痕累累却依旧致命的凶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峙。
沉默在蔓延,每一秒都如同凌迟。
最终,沈念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谈判口吻,如同在切割一块冰冷的钻石:
“霍总手里,捏着我那位‘好二叔’沈崇业足够把牢底坐穿的证据吧?”她用的是肯定句,目光首视霍沉深邃的眼眸,“那份对赌协议只是引子,他这些年掏空沈氏、洗钱、行贿…真正的硬货,您应该早就备好了。”
霍沉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指间无意识地着吧台上那截冰冷的烟蒂,眼神幽深难辨。
“而我,”沈念微微倾身,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针,“恰好知道一点…关于林晚晴身世的秘密。一个林家和周雅琴拼死掩盖了二十多年、足以让她们彻底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秘密。”她看到霍沉的眉峰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沈念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笃定的弧度:“林晚晴…她根本就不是林天豪的亲生女儿。她的生父,是一个…早该死在监狱里的、周雅琴年轻时的情夫。一个手上沾着人命、靠着林天豪的关系才逃脱制裁的…亡命徒。”
这个秘密如同重磅炸弹!霍沉深邃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极其锐利的波澜!显然,这个情报的价值,超出了他的预期。
沈念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变化,心中了然。她不再多说,只是平静地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吧台冰冷的台面上,轻轻点了点。
“U盘。沈崇业所有的犯罪证据,原件。”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命令,“换林晚晴身世的完整证据链,和…那场火里,属于我的那部分真相。”
交易成立。
霍沉沉默地看着沈念伸出的手,又看向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毫无惧色的眼睛。许久,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边缘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U盘。
他将U盘轻轻放在沈念白皙的掌心旁的吧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三天。”霍沉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少了那份暴戾,多了几分掌控全局的冰冷,“我要看到林晚晴身世的铁证。”
沈念拿起那枚冰冷的U盘,指尖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寒意。她没有看霍沉,只是将那小小的、却足以引爆沈崇业坟墓的物件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住了一把开启复仇终章的钥匙。
“成交。”沈念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不再停留,转身,踩着依旧冰冷的高跟鞋,朝着套房门口走去。背影挺首,如同雪地里傲立的青松。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云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斑。那光斑的边缘,恰好落在沈念离去的路径上,如同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泛着寒光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