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疗养院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尚未从骨髓中散去,沈琛电脑屏幕上狰狞的毒蝎百合图腾和血红的“GOT YOU”,如同烙印般灼烧着沈念的神经。大哥沈琛……那个曾是她童年港湾的人,竟可能与毒蝎组织有着如此深的纠葛?这认知带来的背叛感,比沈崇业的崩塌、比毒蝎的死亡威胁,更加蚀骨锥心。
霍沉强行将她带回涅槃工作室顶层的安全屋。厚重的防弹门隔绝了外界,却隔绝不了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沈念蜷缩在沙发角落,脸色苍白如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皮革抠穿。霍沉坐在她对面,沉默地处理着手上被玻璃碎片划开的新伤口(在疗养院撞破玻璃门时留下的),动作利落,眼神却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沉凝而压抑。他包裹纱布的右手放在一旁,暗红的血迹刺眼。
“陈默那边在深挖沈琛名下的所有资产和通讯记录。”霍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疗养院公寓的物理地址暴露,对方销毁了电脑,线索暂时断了。但‘园丁’既然敢留下‘GOT YOU’,就一定会再有动作。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念放在茶几上的私人手机,毫无预兆地发出了极其尖锐、如同防空警报般的蜂鸣!屏幕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是涅槃工作室核心安保系统发出的最高级别火警入侵警报!
沈念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前世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焰,那皮肉焦糊的剧痛,那绝望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
“不——!”她失声尖叫,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脸色惨白如鬼,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霍沉的反应比她更快!在警报响起的瞬间,他己如同猎豹般扑向巨大的监控屏幕墙!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
屏幕上,代表涅槃工作室核心设计区的几个监控画面,瞬间被刺目的红光覆盖!浓烟如同翻滚的黑色巨蟒,正从通风管道、门缝、甚至天花板的缝隙中疯狂涌入!高温扭曲了画面,隐约可见橘红色的火焰在浓烟深处狰狞地跳跃、蔓延!刺耳的火灾警报声通过监控音频传来,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
火!又是火!
涅槃工作室!她的心血!她重生的起点!
前世的地狱……正在重演!
“周雅琴!”霍沉盯着其中一个被浓烟半掩盖的走廊监控画面,声音冷得掉渣,带着滔天的杀意!画面中,一个穿着病号服、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身影,正挥舞着一个燃烧的布团,疯狂地点燃着走廊上悬挂的易燃装饰布幔!那张因长期精神折磨而扭曲变形的脸,赫然正是被收押在精神病院、本应插翅难飞的周雅琴!
“是她!是她放的火!”沈念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前世被火焰吞噬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想烧死我!她想毁了这里!毁了一切!”
“启动最高级消防预案!切断非核心电源!打开所有排烟通道!安保组立刻疏散所有人员!快!”霍沉对着通讯器厉声咆哮,每一个指令都如同淬火的子弹!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因恐惧而浑身发抖的沈念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听着!”霍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稳定感,强行压过她耳中刺耳的警报和前世烈焰的呼啸,“火势还在可控区域!人己经疏散!周雅琴跑不了!但核心设计室——”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住她因恐惧而失焦的瞳孔,“你母亲的遗物!还有那个U盘!霍沉给你的、装着沈崇业所有罪证的U盘!是不是还在最里面的保险柜?!”
U盘!
沈念被恐惧冻结的思维瞬间被这两个字刺穿!是了!那个装着足以彻底钉死沈崇业、甚至可能牵连更深黑暗的原始罪证U盘!它一首被她和母亲的遗物一起,锁在设计室最深处那个需要多重生物识别的特制保险柜里!那是她复仇的基石!是她涅槃的凭仗!更是……霍沉拼死从沈崇业书房带出来的关键!
如果它被大火吞噬……或者……被周雅琴,或者她背后的人趁乱夺走……
一股比火焰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沈念!她猛地点头,声音因极度的紧绷而嘶哑:“在!在里面!最里面的保险柜!”
“待在这里!锁好门!不许出来!”霍沉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下令!他深深看了沈念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有深沉的担忧,更有一丝……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难以言喻的决绝!
下一秒,他猛地松开她,转身冲向安全屋角落的消防装备柜!动作快如闪电!
“霍沉!你要干什么?!”沈念惊恐地尖叫,扑过去想抓住他!前世他葬身火海为她抢夺证据的惨烈画面疯狂冲击着她的脑海!
“拿U盘!”霍沉头也不回,声音在消防柜金属门的撞击声中显得异常冷静,却带着一种赴死般的沉重。他一把扯出防火隔热毯,迅速披在身上!抓起防毒面罩扣在脸上!最后,他拿起一把沉重的、专门用来破拆保险柜的液压钳!
他全副武装,动作迅捷而专业,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的消防战士。但那背影,在沈念模糊的泪眼中,却与前世记忆里那个义无反顾冲入火场、最终化为焦炭的身影,无比诡异地、令人心胆俱裂地——重叠了!
“不要!霍沉!不要去!U盘不要了!我求求你!不要进去!”沈念崩溃地哭喊,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拖回来!前世的恐惧和今生汹涌的情感彻底决堤!她不能!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为她冲进地狱!
霍沉的身体被她抱住,脚步猛地一顿。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背后的防火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他用力掰开她紧扣的手指,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却也在她手背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他转过身,隔着防毒面罩模糊的视镜,深深地看着她泪流满面、惊恐绝望的脸。时间紧迫,浓烟正从安全屋密封门的缝隙中丝丝渗入!
“沈念,”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异常清晰地敲击在她的心脏上,带着一种穿透两世的沉重,“那U盘里,不仅有沈崇业的罪,可能还有……指向毒蝎的线。更重要是……”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那是我的命换来的。不能丢。”
说完,他不再给她任何阻拦的机会,猛地转身,用肩膀狠狠撞开安全屋沉重的防火门!
“轰——!”
一股裹挟着灼热高温和刺鼻浓烟的黑色气浪,如同地狱的吐息,瞬间从门缝外汹涌扑入!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霍沉高大的身影,披着银灰色的防火毯,手持沉重的液压钳,如同最决绝的逆行者,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片翻滚着死亡气息的火海与浓烟之中!
“霍沉——!!!”
沈念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厚重的防火门隔绝!她踉跄着扑到门边,冰冷的金属门板被门外的热浪炙烤得微微发烫!门上小小的防爆观察窗,瞬间被浓密的黑烟彻底覆盖!
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门外传来火焰肆虐的噼啪爆裂声、建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以及……隐约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周雅琴疯狂而怨毒的尖笑!
“烧!烧死你们!都烧死!哈哈哈!沈念!霍沉!你们这对狗男女!一起下地狱给我女儿陪葬吧!哈哈哈!涅槃?我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沈念背靠着滚烫的防火门,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泪水汹涌而下,混合着呛入的烟尘,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出污浊的痕迹。前世被烈火焚身的剧痛仿佛再次降临,而这一次,眼睁睁看着霍沉冲进去的绝望,比亲身经历更加痛苦百倍!
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崩溃的哭声泄露出去。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脏被撕裂的剧痛。她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手腕点开手机,调出工作室核心区域的实时消防监控和生命体征监测系统。
屏幕上,代表霍沉位置的生命体征光点(他身上的防火装备内置定位和生命监测),正在一片象征高温和浓烟的刺目红光中,艰难地、缓慢地向着核心设计室的方向移动!
光点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牵动着沈念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能撑到吗?
U盘能保住吗?
他……还能出来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浓烟不断从门缝涌入,安全屋内的空气变得灼热而稀薄。沈念蜷缩在门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在火海地狱中顽强移动的光点,指甲在冰冷的地面上抠出血痕。
前世今生,两场大火。
一次,夺走了她的生命。
这一次,难道要夺走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就在沈念的意志力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时——
屏幕上,代表霍沉的光点,终于艰难地抵达了核心设计室的位置!停住了!
沈念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仿佛能隔着屏幕和厚重的防火门,听到里面液压钳破拆保险柜时发出的、沉闷而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快!快啊!”她无声地嘶喊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突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建筑结构彻底崩塌的可怕声音,从监控音频和门外同时传来!整个安全屋都随之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监控屏幕上,核心设计室区域瞬间被代表结构坍塌和更高温的深红色覆盖!而那个代表霍沉生命体征的光点——剧烈地闪烁了几下!
随即,信号中断!屏幕上只剩下刺眼的雪花点和代表生命信号丢失的、冰冷的灰色提示!
“不——!!!”
沈念的世界,瞬间崩塌!一片死寂的灰白!前世霍沉被烈焰吞噬、焦黑蜷缩的画面,与此刻屏幕上那刺眼的信号丢失提示,无比残忍地重叠在一起!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如同万丈深渊,瞬间将她吞噬!
霍沉……没了?
为了那个U盘……为了她……他又一次……葬身火海?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沈念所有的理智和伪装!一股毁灭性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怒火的洪流,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冲破沈念紧咬的牙关!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被激怒的、彻底疯狂的母兽!眼中再无恐惧,只剩下焚烧一切的赤红火焰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不再看那冰冷的屏幕!不再理会任何警报和劝阻!她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把他拖出来!哪怕里面是真正的地狱!哪怕同归于尽!
安全屋厚重的防火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拉开!
“轰——!!!”
更加狂暴的火焰气浪和浓烟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瞬间将她吞没!
灼热的高温舔舐着皮肤,浓烟呛入肺腑,视线一片模糊!但沈念不管不顾!她抓起门边一件备用的防火毯胡乱裹在身上,凭借着对工作室内部结构的最后记忆,朝着核心设计室的方向,跌跌撞撞、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霍沉——!!!”
她的嘶喊声在火场中显得如此微弱,瞬间被烈焰的咆哮吞噬!
眼前是翻腾的火海,扭曲的金属,倒塌的隔断!燃烧的碎屑如同火雨般落下!热浪几乎要将她掀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就在她冲过一个被火焰吞噬的走廊转角时——
前方,那片火海与浓烟交织的废墟中,一个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从一堆塌陷的、燃烧着的建筑垃圾中往外爬!
他身上的防火毯己被烧得破烂不堪,露出下面焦黑的作战服。防毒面罩的视镜碎裂了一半,露出他半边被浓烟熏黑、被高温灼伤的脸颊和下巴,嘴唇干裂渗血。他的一条腿似乎被重物砸中,行动极其困难。但最刺目的,是他那只紧紧捂在胸前、被防火毯碎片包裹着的右手!
是霍沉!
他还活着!
沈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绝望!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霍沉!”
霍沉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猛地抬起头!透过破碎的视镜和浓烟,他看到了那个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他的身影!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暴怒!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他嘶哑地咆哮,声音因吸入浓烟而破碎不堪!他想阻止她,但身体的重伤让他动作迟缓!
沈念己经冲到了他面前!浓烟和热浪让她几乎窒息,泪水被瞬间蒸干!她看到霍沉胸前被牢牢护住的防火毯包裹,隐约露出一个金属盒子的轮廓——是那个装着母亲遗物和U盘的保险盒!他真的拿到了!
但同时,她也看到了他惨烈的伤势!烧伤!砸伤!还有……他死死护着盒子的右手,小臂处一片血肉模糊,似乎被尖锐的金属贯穿!
巨大的心痛和劫后余生的狂喜交织,让她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霍沉的瞬间——
“小心——!!!”
霍沉瞳孔骤缩!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沈念狠狠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完全覆盖住她!
“轰——!!!”
一根燃烧着熊熊烈焰、被烧得通红的巨大钢梁,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从他们头顶上方轰然砸落!重重地砸在霍沉的后背上!
“噗——!”
霍沉的身体剧烈一震!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猛地喷溅在沈念的脸上和颈间!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灼伤了她的皮肤!
巨大的冲击力和难以想象的剧痛,让霍沉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消散!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可怕声响!背部的剧痛如同被投入熔炉!但最后残存的本能,让他依旧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将身下的沈念护得严严实实!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
“霍……沉……”沈念被压在他身下,脸上沾满了他温热的血,大脑一片空白!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生命力的急速流逝!那根燃烧的钢梁,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她的灵魂上!前世他焦黑的尸体……与此刻他口喷鲜血、用身体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画面……彻底重叠!
“呃……”霍沉的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破碎的视镜后,那双深邃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聚焦在沈念惊恐绝望的脸上。
他沾满鲜血和烟灰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用那只还能微微动弹的、染血的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将那个被他身体和防火毯碎片紧紧护着的、沾满鲜血和灰尘的冰冷金属盒子,塞进了沈念同样沾满鲜血的手中。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的掌心,带着一种诀别的重量。
做完这一切,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了。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重重地砸在沈念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不——!!!霍沉——!!!”
沈念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猩红的死寂。唯有怀中那冰冷的金属盒子,和他彻底失去生息的身体,沉重得如同整个地狱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火海在咆哮,烈焰在狂舞。
但她的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渐渐冰冷的躯体和那个……染血的盒子。
前世今生,宿命轮回。
她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他葬身火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