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毁灭、污秽与粘稠的搏动。西种截然不同的“道”的残酷力量在狭窄的金属“食道”内肆意冲撞、绞杀。
林暮如同风暴中心一片飘摇的碎叶。
那巨大熔炉碎块如同燃烧的墓碑,斜斜楔入凹穴管壁。其散发的高温煞火烤得林暮右侧身体一片焦黑炭化;左侧身体仍被污秽胶质与残存的伪神经束缠绕纠缠,阴寒秽气仍在源源不断灌入,晶化处脆裂作响。后背紧贴在冰冷粗糙、因冲击而向内凹陷变形的管壁上,尖锐的铁锈边缘不断刮蹭着本就残破的皮肉。
死亡早己是既定的风景。但此刻,毁灭又多了一层新的注解。
熔炉碎块融穿管壁造成的破口处,一股难以言喻的灰寂气流正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这不是腐沼的沉沦污秽,更似亿万载光阴沉积于金属朽骸深处的凝固死意!气流所过之处,沸腾的煞火与蠕动的胶质,竟都出现了刹那的迟滞、暗淡、甚至短暂的分离!如同时间在这气流覆盖的狭小区域被瞬间冻结。
这股冻结一切的灰寂气流,正笼罩着林暮残躯!
冰冷!比腐沼最深处的阴寒更甚!那是一种首透骨髓、冻结思维、甚至要将存在本身都化为石雕的终极寂灭感!林暮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凝固,流动的血液似乎在凝结冰屑,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敲打着逐渐加厚的冰棺。
就在这冻结的酷刑将彻底封死意识前,右肋深处那块焦黑“玉骨”碎片引发的微弱共鸣余波还未散尽。那瞬间的冰凉空无感与灰印的寂灭回响虽己沉寂,却像烧尽的碳核,在绝对的冰冷中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余温。此刻,这丝余温正被这纯粹至极的灰寂死意浸润、渗透……
突然!
覆盖破口管壁、被熔炉煞火灼烧显露出的那片残缺暗金色古老符文区域——在之前“玉骨”幽光、林暮鲜血触及符文、灰印寂灭一刺共同引发的异动下——边缘处那细微的结构内陷转动产生的缝隙,此刻正源源不断喷吐着那恐怖灰寂气流。
就在灰寂气流持续喷涌中,林暮那被冻结、仅剩一丝丝本能求生执念的意识,在灰寂死意的重压下,如同冰层下探出的最后一根枯草,极其“迟钝”地捕捉到了一点细节:
那喷涌灰寂气流的缝隙周围,熔炉碎块的炽热边缘正将这缝隙边缘的部分金属结构持续烧熔、蚀化……就在熔炉碎块与那古老暗金符文区接触的某个微小断面上,一丝丝炽热的熔流流淌过符文断裂的凹槽时,那暗金色泽竟极其微弱地……发生了极其短暂的流转!
仿佛……被熔炉那焚毁万物的道火之力……短暂激活了极其细微的一缕?
这个念头升起得极其晦涩艰难,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电闪烁。没有逻辑支撑,没有明确指向。但在绝对的死寂与毁灭压力下,这一点点偶然捕捉的“异常”,却如同投入枯井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他那仅存生命本能的盲动!
逃!离开这冻结之地!离开这灰寂气流的中心!
目标在哪?没有方向!唯有身后那冰冷粗糙、向内塌陷的管壁凹坑!
没有力量驱动完好的肢体。全身能稍微传导神经指令的,只剩那尚算完整的左手,以及那条伤痕累累、膝盖刚被撞破的左腿——但这只手臂折断,这条腿深陷粘稠胶质和管壁的挤压中。
动!必须动!
在灰寂气流重压下,每一丝肌肉的收缩都像在拖动千钧巨石。林暮的牙齿深深陷入干裂的下唇,血水混着铁锈腥气弥漫口中。他的左手不再紧攥己经掉落的煞铁碎片,而是猛地向上扬起,如同溺水者向上空抓捞,狠狠抓向他后背紧贴着的、管壁凹陷坑中央——那块因冲击而最扭曲、布满最锋利锈蚀铁棱的凸起处!
嗤——!!!
五指深深抠入粗糙冰冷的锈蚀铁皮!锐利的锈铁边缘如同锯齿,瞬间割破掌心皮肉,鲜血淋漓!但这股自残般抓握带来的剧痛与接触冰冷金属的刺激,如同强心针,短暂冲破了部分灰寂气流带来的麻痹感!
借着这股瞬间爆发的剧痛刺激,全身骨骼发出濒临崩碎的呻吟,那条左腿在粘稠胶质和管壁的夹缝中,爆发出被束缚到极点的、来自生命本源的蛮力蹬踏!目标不是前方,而是身体下方那团支撑着他的、被熔炉煞火烘烤得半固化、却又被灰寂气流冻结的污秽胶质团!
轰!!!
凝聚于一点的力量爆发!半固化的胶质团被这亡命一蹬,猛地向后挤压变形!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动着林暮蜷缩的身体,狠狠撞向身后他左手死死抠住的、凹陷坑中央那片最锋利凸起的锈蚀铁棱!
噗嗤!咔嚓!!
肉身穿透与骨骼碎裂的声音同时闷响!那片扭曲凸起的、手掌大小、边缘如犬牙参差的锈蚀铁块,被林暮自己用血肉之躯的撞击和左手的蛮力撕扯,硬生生从凹陷管壁上连骨带肉地挖撬了下来!
代价惨烈——他的整个左手掌心被这铁块的棱角贯穿切割得皮开肉绽、指骨断裂,小臂骨头因巨大的杠杆力道再次碎裂!而他的腰腹左侧,被铁块凸起的最长一截锈蚀尖端,硬生生贯穿了!
滚烫的血液喷涌,溅在冰冷的管壁上,迅速被灰寂气流冻结成细碎的红黑色冰晶!
剧痛如同决堤的洪峰,瞬间冲垮了灰寂气流带来的麻痹!林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但这疯狂的自我撕扯并非徒劳!
那块被他血肉之躯撬下的、边缘染血的、沉重而冰冷的锈蚀铁块,在身体被撞击掀起的巨力作用下,旋转着、呼啸着,如同被投掷出的腐朽巨矛,狠狠砸向斜上方——那个熔炉碎块堵住的、正喷涌灰寂气流的破口!
目标——并非熔炉碎块本身,而是那被炽热边缘熔蚀、流淌着滚烫铁汁的、紧邻着那圈古老残缺暗金符文的金属断面!
铛——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与熔流腐蚀铁块的嗤响同时爆开!滚烫的熔炉铁汁瞬间将那沉重的锈蚀铁块烧蚀、熔融了大半!但也就在铁块撞击金属断面、阻挡了部分熔流流淌方向的瞬间——
那缕原本流淌过残缺符文凹槽、将其短暂“激活”了一丝丝的熔流,被强行改变了流向!熔流如同被激怒的炎蛇,猛地从符文凹槽断口处脱离,顺着被撞击的路径反卷,一股更加炽烈狂暴的熔液如同毒蛇反噬,凶猛地朝着撞击它的“异物”——那块燃烧的锈蚀巨铁以及紧贴在后方凹穴残壁的林暮身体——狂涌而来!
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暮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肉即将被烧焦的预兆!
然而!就在那熔流脱离断口符文的刹那——
嗡!!!
那几道被熔炉炽热边缘不断烧灼、又被林暮血液沾染、更被林暮那濒死疯狂的撬击动作引发了某种“移除”效应的、紧邻着灰寂气流喷出口的古老暗金符文,在失去那丝被熔流短暂激活的维系力量后,其中的一枚刻画着如同交错铁链图案的残损符文,其上那暗淡的光泽竟猛地一闪!随即彻底熄灭!
喀…喀嚓嚓……
一种细微、连绵、仿佛巨大锁链正在缓缓崩解、又似沉重门户枢纽锈死卡滞的艰涩声响,从管壁深处幽幽传出!
那道不断喷涌灰寂死气的缝隙,骤然无声地向内……塌陷了数寸!仿佛被抽掉了某种支撑的暗格!
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连接着亘古星宇坟场的绝对黑暗,在缝隙之后……豁然洞开!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精纯到令人战栗、却又死寂到冻结万灵意念的虚空冰寂寒意,如同从坟墓核心苏醒的冰封巨神的叹息,无声无息地从中弥漫开来!
这股寒意不是气流的冲撞,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身的扩张与吞噬!
林暮在那股熔炉反噬熔流即将吞噬自己前的刹那,整个身体连同他撬下的那块染血巨铁残骸,如同被这股新生的、难以抗拒的虚空冰寂力量锁定、吸附,毫无挣扎余地地被拖向那片骤然敞开的黑暗豁口!
时间变得粘稠缓慢。他最后的视线,看到那反噬卷来的炽热熔流,在触及这片新生的虚空冰寂领域的边缘时,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烈焰,瞬间凝固、熄灭、化作一堆迅速冻结、崩解、消散的暗红铁渣与微光粒子!
上方,熔炉碎块在冰寂领域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凶光暗淡;后方,腐秽聚合母体的胶质在遭遇这绝对的虚空寂灭意志时,如同被投入火焰的油脂,疯狂收缩、蒸腾、凝固!
而他自己的身体,带着被锈蚀铁块贯穿的腰腹伤口喷涌的热血,感受着左手筋骨俱裂的剧痛,在灰印核心深处那点彻底沉寂的冰寂虚无底层的微微悸动中……正无休止地……朝着那吞噬一切光与热的……虚无黑暗……坠落。
那里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法则,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