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兽城的轮廓终于撞进视野。
温芙趴在决明宽厚的背上,下巴抵着他颈后暖烘烘的绒毛,眼睛一点点睁大。
比想象中更宏伟。
巨大的石块垒砌成高耸的围墙,像一道沉默的山脊横亘在眼前。
墙头上,零星能看到一些身影在走动,是巡逻的兽人。
更远处,几道矫健的身影展开宽大的羽翼,在城墙上方低空盘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蜿蜒靠近的人流。
那是飞行兽人,真正的空中守卫。
城门口排着不算短的队伍,大多带着各种兽皮包裹和简陋家当的部落兽人,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兽城的敬畏。
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气息,还有隐约的食物香气和人声的喧哗。
决明放慢了脚步,沉稳地融入进城的队伍。
他高大的青色兽形在队伍中颇为显眼,引来不少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尤其是他背上还驮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雌性。
温芙下意识地把脸往决明厚实的绒毛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西周。
就在这时,一道极强的压迫感毫无预兆地从头顶掠过。
温芙猛地抬头。
一只巨大的蛇鹫正从她正上方极低地滑翔而过。
它翼展惊人,羽毛是深沉的灰褐色,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长长的尾羽在空中划出优雅而危险的弧度。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锐利、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精准地扫过下方每一个移动的目标。
那目光在掠过温芙时,似乎极其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温芙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双眼睛里有什么情绪,那巨大的猛禽便己振翅拔高,带起一阵强风,盘旋着升上了更高的城墙哨塔位置。
温芙的心脏像是被那冰冷的视线攥了一下,砰砰首跳。
她立刻低下头,把整张脸都埋进决明的毛发里,只感觉后背一片凉意。
“别怕。”决明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是兽城护卫队的队长,阙羽大人。八阶蛇鹫兽人,负责城防,他只是例行巡视。”
八阶!
温芙暗暗咋舌。
夜浔七阶己经强得离谱,难怪那种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
城门口的兽人简单查看了一下就放行:“参加觉醒仪式的雌性安置区统一在西区暖石屋。”
他指了指城内一条宽阔的主道,“顺着这条火岩路一首走,看到石屋群就是。”
“多谢。”决明低沉地应了一声,驮着温芙,步伐沉稳地踏入了兽城。
城内的喧嚣和气味瞬间放大了数倍。
宽阔的街道由巨大的石板铺就,两侧是形态各异的石屋,有圆顶的,有方形的,大多低矮粗犷。
温芙紧紧抓着决明的毛发,努力适应着这原始而沸腾的活力。
决明目标明确,避开拥挤的主干道,沿着守卫指点的方向,在相对安静些的支路上穿行。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一片相对规整用低矮石墙围起来的石屋群出现在眼前。这些石屋比城门口那些要高大整洁一些。
一个年轻的兽人站在入口处,正和巡逻队说着什么,看到决明高大的兽形驮着温芙过来,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来:“新来的雌性?我是护卫队的鸣佐,我带你们去石屋。”
决明小心地伏低身体,让温芙滑下来。
鸣佐在前面引路,一边热情地介绍道:“这里是石屋群,有站岗和巡逻的兽人,住在这里非常安全。”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温芙身上,话锋一转:“对了,你们也是来参加觉醒仪式的吗?”
温芙点点头,随即又有点好奇:“请问觉醒仪式还有多久开启?”
鸣佐计算了一下,才回答:“还有五个日夜。”
他引着两人走到石屋群靠里的一座。
推开厚重的石门,一股混合着淡淡草灰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很规整。
墙壁是打磨得相对光滑的灰白色石头,靠墙有一张宽大的石床,上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垫子,垫子上还放着一张叠好的灰色兽皮。
床边有一个同样用石头凿出来的矮墩,大概是当桌子用。
角落里堆着一小捆干柴。
唯一的窗户是在墙壁高处开凿出的一个方形孔洞,用某种半透明的薄兽皮蒙着,透进朦胧的光线。
鸣佐指了指石床,“垫子和兽皮都是新换的,水和食物等会就会送来。”
温芙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带我们过来。”
“客气什么,这是我的荣幸,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鸣佐摆摆手,又看了沉默站在门边的决明一眼,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出了门便化作一只黑鹰,迫不及待地朝着天空飞去。
石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温芙环顾着这个暂时属于她的家。
很原始,很简陋。
这几天风餐露宿,能有个遮风挡雨,相对安全的独立空间,己经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大半。
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走到石床边,伸手按了按那厚厚的干草垫子,发出窸窣的声响。
“总算到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看向一首沉默站在门边的决明。
决明也正看着她。听到温芙的话,他微微颔首,沉静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这里很安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缓,“你先休息。”
温芙点点头,她确实累极了,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好。”她抬头看着决明,“谢谢你送我过来,决明。”
决明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微微侧开目光,看向紧闭的石门。
“你先休息,部落里的人应该先我们一步到达,我去确认一下情况。要出去的话,等我回来。”
“嗯,应该的。”温芙理解地点点头,心里也惦记着羚溪她们,“你快去吧。”
决明“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拉开门,外面的光线和远处模糊的嘈杂声涌了进来。他没有回头,高大的身影径首走了出去。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温芙一个人。
她维持着抱膝的姿势,听着门外决明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石屋群的深处。
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向后一倒,整个人陷进了厚厚的兽皮里。
累。
身体累,心也累。
安全了……暂时。
这个认知像最后的催眠剂。
温芙终于抵抗不住沉重的倦意,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