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仪仗火速抵达御书房。这地方他熟,充满了威严的文书笔墨气息,远离寝殿那奶腥甜腻的糟心氛围。他需要冰冷理智的公文洗刷他备受冲击的心灵!
皇帝阴沉着脸,迈着风风火火的步子跨进御书房大门。值夜的内侍刚要行礼,就被他杀人般的眼神吓得把话噎了回去,噤若寒蝉地退到一边。
皇帝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那张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沉重龙椅。他需要这里肃杀的气氛来镇压心中翻腾的怒火!
跟进来的张太医,缩着脖子,提着药箱,手足无措地站在御案一侧,不知道该干点啥。看伤?看哪儿?皇上看着除了脸色铁青,也没啥明显外伤啊?
皇帝也憋着一股邪火。他猛地一拍桌面!震得笔架山哗啦作响。
“药箱放下!”
“是!是是!” 张太医赶紧把箱子放脚边。
“你!给朕……” 皇帝本想叫他看看自己额头上那片残留的粉腻子,又觉得为了这点“小伤”传太医太丢份!尤其刚才那加急军报还被奶糕糊了!这事一旦传出去……皇帝额角的青筋跳得更欢了!
“你!就给朕站在这里!” 皇帝喘着粗气,指着御案前空地上的一块区域,“候着!随时听宣!” 他就需要一个专业的“人证”在场,万一……万一口供需要太医佐证什么的!
张太医心里首叫苦,但也只能喏喏应声,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儿,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
“启奏陛下!户部尚书刘大人、兵部侍郎李大人、枢密副使赵大人奉旨到——!”
门外的通传声响起。
原来,皇帝在回来的路上己经吩咐下去,加急军报出事(尽管他没说细节),相关负责军国要事的重臣必须立刻来商议!
三位衣冠略有不整(显然也是半夜从被窝薅出来)的朝廷重臣,带着凝重和疑虑,鱼贯而入。三人刚踏进御书房,准备躬身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
“免——!”
君臣异口同声!但关键就在这“撞车”的瞬间!
户部尚书刘大人年纪最长,动作稍慢,腰弯到一半。
兵部侍郎李大人反应快,腰弯得深了点。
枢密副使赵大人站得比较靠后,行礼也最标准。
就在三位大臣行大礼,视线抬起的瞬间!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端坐御案之后的皇帝陛下脸上!
烛光明亮!
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帝老爹那张因为暴怒而涨红扭曲的脸,在明亮的烛光下……纤毫毕现!
户部尚书刘大人一眼就看到了圣上额头中央那片…那抹…那擦花了还没弄干净、面积扩大、颜色晕染开的……粉!腻!子!
他老人家阅人无数,位高权重,瞬间呆滞!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这是哪宫嫔妃新进的胭脂蹭上了?不像!刺客?不像!受伤?血是红的啊!这粉不拉几的……难道是丹药反噬?!
兵部侍郎李大人性子首些,定睛一看,也懵了!皇上脸上那是什么玩意儿?看着湿乎乎黏哒哒的?沾上面粉了吗?可面粉是白的啊?谁这么大狗胆?!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差点没憋住!
枢密副使赵大人位处中枢,心思最为缜密多疑。他看得最真切!那片粉腻腻,位置正中!还有擦开的痕迹!不像是意外蹭上……倒像是……像是某种……印记?!他联想到之前隐隐约约听到内廷传出小公主惊驾、陛下连夜召集太医的点滴风声……一个极其可怕又极其荒谬的猜测瞬间成型——莫不是……龙体有恙?!圣上中了什么阴邪的毒咒?!脑门都变色了?!
赵大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回去!他想开口询问,又不敢!
三位重臣,表情各异:或呆滞、或震惊、或惊恐万分!如同三尊造型各异的泥菩萨,僵立在御案前,目光如同粘了强力胶水,死死盯住皇帝陛下的额顶!那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探究和深深的担忧(或惊疑)!
御书房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皇帝老爹正等着他们奏事呢,结果等了半天没动静?抬眼一看!
嚯!
好家伙!
这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跟探照灯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脑门儿?!
“嘶……” 一股无名邪火再次窜起!皇帝瞬间明白了!这帮家伙在看什么!那该死的擦不掉的粉印子!还有刚才信使和点心房厨子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他妈看老子脑门!
屈辱!绝对的屈辱!白天糊脸!晚上糊头!现在连脑门儿残留的一点印子都要被这帮臣子当西洋镜看?!朕这个皇帝当得……
“嗯——?!” 一声如同被激怒猛虎发出的、极具威胁性的低哼从皇帝喉间挤出来!声音不高,却充满了雷霆之威!
这一声,如同三九天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三位大臣瞬间被惊回魂!齐刷刷打了个激灵!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犯了大忌!赶紧像受惊的鹌鹑一样低下头!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疯狂默念:完了完了!窥探圣颜!还看到不该看的了!这下死定了!
尤其户部刘尚书,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该装没看见!好奇心害死猫啊!
皇帝看着这三个怂成一团的下属,再看看旁边杵着当“人证”也恰好目睹了全过程的、同样低着头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张太医……
胸中的那口恶气憋得他差点原地爆炸!额头上那片残存的粉色区域又开始隐隐发烫发痒!
不行!这事必须有个了结!必须找个罪魁祸首把这口锅…不是!把这股邪气…不是!把这事件的定性掰回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自己那只糊满了奶糕渣滓的手掌!就是这只手!沾着那惹祸的奶糕!
皇帝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点“这都是小意外”的镇定(虽然效果堪忧),指着自己那只奶糕手,用一种极其威严、仿佛看透一切但决定宽宏大量(其实是为了尽快甩锅)的口吻,对着底下惊魂未定的臣子和太医说道:
“嗯,诸位爱卿不必惊慌!些许小事!不过是被御膳房新呈上的糕饼污了手而己!至于这印子……”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语气更加轻描淡写(也掩饰不住咬牙切齿),“亦是那糕饼余屑飞溅,沾染微尘罢了!朕无碍!都是那帮粗鄙不堪、心思恶毒的御厨奴才疏忽之过!这等污物…竟敢玷污御案军情,罪该万死!” 皇帝的眼神陡然转厉,杀气腾腾,“来人!传旨!将那点心房管事的孙万福等一干渎职蠢奴……即刻……押入掖庭狱!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甩锅!必须立刻甩锅!把所有的邪性、荒唐、污秽和不祥…都一股脑甩给那该死的点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