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盖子被李二亲手掀开。一块绣着云鹤的素锦盖在底下。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捏住白锦一角,轻轻掀开——
嗡!
李二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窒住了!
锦帕下面,根本没有他预料中的、宫中常见的丝绒点心包或者嵌螺钿的小盒。有的只是一个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光可鉴人的透明硬盒子!(奶油蛋糕的塑料打包盒)
盒子里面,是半块从未见过的点心。雪白松软得像云朵,上面淋着金黄粘稠的东西(蜂蜜),点心本身带着一种腻人的甜香和淡淡的乳酪气息,绝不是御膳房的风格!更扎眼的是盒子本身!透明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却薄薄的一层,上面印着密密麻麻、工整得不似人手书写的墨字(食品标签),还有个小牛头一样的奇怪图形(品牌Logo)!
这玩意儿是点心盒?这根本不是凡尘能造出的东西!妖孽!邪物!瞬间的惊怒和巨大的恐慌冲顶而上!李二目眦欲裂,正要怒吼彻查——
突然!
一个极其清晰、无比熟悉、仿佛就在耳边的温柔女声,毫无征兆地,首接灌入了他的脑海深处!
“二郎!切莫动怒!” 那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带着熟悉的、无法伪装的急促和一丝疲惫。
李二整个人像被定身法定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握着食盒边沿的手猛地一紧,骨节泛白。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这是观音婢(长孙皇后)的声音?!怎么可能?!
“那物无害!” 长孙皇后的声音继续在他脑海中响起,清晰而肯定,不容置疑,“乃是吾弟仁嘉用他那边的精巧法子,费心准备,送给兕子的一点新奇吃食。只为逗她开怀,绝无恶意。”
“吾弟?仁嘉?!他那边?” 李二心头剧震,无数个画面瞬间闪过脑海——甘露殿的神秘铁兔(阿团玩偶)、兕子口中的“神仙舅舅”、昨夜玉佩发出的异光!难道那个“神仙舅舅”仁嘉就是观音婢口中在另一个世界收下的义弟?!这一切诡异的事物,竟然都是观音婢知道并默许的?!
巨大的信息量和难以置信的真相砸得李二头晕目眩!
同一时间——
(贞观七年 长安 立政殿 皇后寝宫)
夜己深沉,病后初愈的长孙皇后睡得并不安稳。贞观七年这场大病几乎掏空了她的身体。贴身佩戴在暖玉枕下的那枚一模一样的莲花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热!一股强烈得让她瞬间惊醒的担忧、焦急、恐惧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猛冲入她的感知!
这感觉如此鲜明,如此悲伤无助!是兕子!是她刚出生不满一岁、还躺在乳母怀中软软小小的女儿!
还有二郎的声音?虽然极其模糊扭曲,但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属于帝王的、凛冽惊怒即将爆发的意志力场!
不好!兕子有危险!二郎似乎对“那边”的东西产生巨大误会,即将爆发雷霆之怒!
长孙皇后心急如焚!顾不上身体虚弱,几乎是本能地,心神立刻沉入那温热的玉佩中,试图稳定那因空间距离和时间差(贞观七年到十年)而极不稳定的连接!她集中了全部的心神意志,透过玉佩间的奇异共鸣,竭尽全力将安抚、解释和不容置疑的肯定,跨越三年的时光,首接传送到贞观十年惊怒交加的夫君李二、以及贞观十年那个正在惊恐哭泣的兕子的心中!
“(兕子吾儿莫怕!阿娘知晓了!)(二郎切莫动怒!那是弟弟仁嘉的善意!)”
一音双传,耗费的心力让她疲惫欲死,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而承恩殿内——
小兕子正缩在角落里,小脸煞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心口处紧贴的莲花玉佩因为父皇那边巨大的威压和惊疑而剧烈震颤发烫,烫得她小手生疼。她以为父皇又要收走玉佩了,害怕得全身都在抖。
就在这极度的恐惧中——
一个极其虚弱却又无比熟悉、无比温暖的意念,温柔而坚定地首接穿透了玉佩的温度和震颤,轻轻包裹住了她惊恐万分的小心脏!
“兕子……莫怕……娘在……玉佩无事……”
是阿娘!是阿娘!兕子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大眼睛瞬间睁圆了!虽然还听不太懂具体话语的意思,但那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温柔抚慰,那“玉佩无事”的讯息,如同最强效的安抚剂!巨大的委屈和惊吓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泪水更加汹涌,却不是害怕,而是委屈的释放和找到依靠后的安心!
她小手紧紧按住心口烫烫的玉佩,小小的、还带着哭腔的呜咽声细细地叫了出来:“呜阿娘”
暖阁门帘外,那原本如同凝固般的张老嬷嬷身形猛地一震!浑浊的老眼骤然迸发出极度难以置信的光彩!(她似乎也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李二呆呆地立在食盒前,手里的锦帕飘落在地都浑然不觉。脑海深处回荡着亡妻清晰的话语——“吾弟仁嘉…他那边的精巧法子绝无恶意” 还有透过玉佩隐隐传来的小女儿那声依赖信任的呜咽“阿娘”。
眼前的怪诞盒子耳边的亡妻示警心中的委屈与依恋。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复杂到言语无法形容的力量,将李二那即将喷薄而出的震怒和猜疑硬生生……扼住了!
他那双布满震惊、迷茫、以及一丝隐秘欣喜(亡妻似乎仍以某种形式存在!)的深邃眼眸,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打开的、躺着一半怪异点心的透明盒子上面。惊怒的火焰在眼中明灭了几次,终究缓缓熄灭下去,化为一声无声的、长长的、带着千般滋味的叹息。
他抬起手,疲惫地按了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
“王德”
“老奴在。” 王德垂首,心惊胆战地偷眼瞥着那怪异食盒和帝王的反应。
“把这个还有里面的东西收拾了。” 李二挥了挥手,眼神复杂,“妥善收起来,放在乾清宫书房的侧间库房里。无朕口谕,任何人不得擅动。”
“喏。” 王德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多问一句。乾清宫侧间库房?那是存放帝王最重要私人物品的地方!这么个邪性的玩意儿放那儿?
李二不再看那盒子,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难言的疲惫和沉重,默默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雕窗。冰冷刺骨的夜风猛地灌入,吹动了他的龙袍下摆。他仰起头,任由冷风抽打在脸上,深邃的目光穿透冰冷的夜色,仿佛想要洞穿这层层面纱背后的真相。
亡妻义弟不同世界的点心还有那通灵的玉佩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这位天策上将、大唐天子的认知范畴。
唯有风,在窗外呜咽。
(现代 陆仁嘉出租屋)
陆仁嘉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那块刚刚经历了惊天动地“癫痫”发作的莲花玉佩。
它终于不抖了。
它终于不闪了。
它的光芒好像还比刚才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