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后是新生代，第三纪6450万年，第四纪250万年.....

　　再然后人类出现了，与以前漫长的岁月相比仅是弹指一挥间，王朝与时代像焰火般变幻，古猿扔向空中的骨头棒还没落回地面就变成了宇宙飞船。

　　最后，这35亿年风雨兼程的行进在一个小小的人类个体面前停下了。

　　她只是在地球上生活过的一千亿人中的一个，她手中握着一个红色的开关。

　　“强互作用力宇宙探测器三个编队与地球平均距离600万千米.最近450万千米，三分钟到达地面！”心脏在骤停，汗水浸透了衣衫。

　　四十亿年时光沉积在程心上方，让她窒息，她的潜意识拼命上浮，试图升上地面喘口气。

　　潜意识中的地面挤满了生物，最显眼的是包括恐龙在内的巨大爬行动物，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铺满大地，直到目力所及的地平线。在恐龙间的缝隙和它们的腿间腹下，挤满包括人类在内的喃乳动物。

　　再往下，在无数双脚下，地面像涌动泞黑色的水流，那是无数三叶虫和蚂蚁......

　　天空中，几千亿只鸟形成一个覆盖整个苍穹的乌云漩涡，翼手龙巨大的影子在其中时隐时现......万籁俱寂，最可怕的是那些眼睛，恐龙的眼睛，三叶虫和蚂蚁的眼睛，鸟和蝴蝶的眼睛，细菌的眼睛......

　　仅人类的眼睛就有一千亿双，正好等于银河系中恒星的数量，其中有所有普通人的眼睛，也有达·芬奇、莎士比亚和爱因斯坦的眼睛。

　　“强互作用力宇宙探测器三个编队与地球平均距离450万千米，最近300万千米，两分钟到达地面！个数为二的两个编队分别指向亚洲和北美大陆，个数为一的编队指向欧洲大陆。”

　　最后的机会，按动开关，毁灭两个文明，三十五亿年的进程将中止，一切都将消失在宇宙的漫漫长夜中.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个婴儿仿佛又回到程心的怀中，软软的，暖暖的，小脸湿乎乎的，甜甜地笑着，叫她妈妈。

　　她流下了泪水，她的身躯在颤抖，巨大的绝望扑面而来。

　　“强互作用力宇宙探测器三个编队与地球平均距离300万千米，最近150万千米，正在急剧减速，一分钟三十秒到达地面！”

　　“不——”程心惊叫一声，把手中的开关扔了出去，像看一个魔鬼般看着它滑向远处。

　　“强互作用力宇宙探测器三个编队已接近月球轨道，继续减速。接照其航线延长线推测攻击目标:北美、欧洲和亚洲引力波发射台，引力波宇宙广播系统零号控制站，预计三十秒后接触地面。”

　　最后这段时间像蛛丝般被无限拉长，但程心没有再犹豫，她坚持已经做出的决断。

　　这个决断不是用思想做出的，而是深藏在她的基因中，这基因可以一直追溯到四十亿年前，决断在那时已经做出，在后来几十亿年的沧海桑田中被不断加强。

　　不管对与错，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好在解脱就要到来了，强震出现了，这是水滴穿过地层时产生的。

　　程心无法站立，跌坐在地，在她的感觉中，周围的坚实岩层都不存在了，控制中心似乎被放在一面巨大的鼓膜上。

　　程心闭起双眼.想象着水滴在上面穿过地层的情形，等待着那个光滑晶亮的魔鬼以宇宙速度击中这里，把她和周围的一切化为熔浆。

　　但震动猛烈跳动了几下后停止了，就像鼓师在曲终时的几下猛擂，那红色的大字仍在跳动，但是程心已经不敢再看他。

　　“北美引力波发射台被摧毁！”

　　“欧洲引力波发射台被摧毁！”

　　“亚洲....亚洲引力波发射台，引力波...引力波系统已启动！！！！！”

　　什么？！陡然睁大的眼睛，程心看向那血红色的字体，透过那潺潺流动的字体、那上百亿人类的鲜血与尸骨，他看到了一个男人，那是——

　　“宁录！！！”

　　不，不，并非宁录，这是属于勇敢者的胜利，是牺牲者的血。

　　地层结构图在以惊人的速度崩溃，水滴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轻易地切开了厚重的岩层。它所过之处，岩石、金属、甚至空间本身都被撕裂，形成一条漆黑的隧道。

　　地层的撕裂带来了恐怖的连锁反应，地下河流被蒸发，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巨大的石块如雨般落下，整个基地就要彻底毁灭了。

　　特战小队的成员彻底绝望了，但宁录仿佛对周围的毁灭视而不见，他仍旧冲向那引力波发射器所在。

　　快快快快！！！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阻拦他，甚至.....

　　“快给他钥匙，快输入密码。”被砸碎了半边身躯的队长嘶吼着，被砸断了双腿的战士努力为宁录指明钥匙锁在的位置，有人将自己手指切了下来扔给宁录。

　　当最后的希望灭绝，那就是最深沉的复仇，但是本应该继续冲锋的宁录却骤然停下了步伐，因为他感觉到了，他的五感、他的第六感在疯狂的尖叫。

　　“跑。”

　　对着剩余的人类战士发出咆哮般的嘶吼，宁录猛然回头转身，然后下一刻，巨量的泥沙岩石如同海浪般涌向众人，厚重的地层就被彻底粉碎，厚重的合金墙壁在冲击波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地下基地的结构开始崩溃。

　　水滴，出现了！

　　将所有的一切毁灭，将所有的希望杀死。

　　宁录转过身躯的面容正好与水滴形成一条直线，水滴形状依旧，但表面不再是绝对光滑的镜面，而是呈现晦暗的黄铜色，看上去好像锈迹斑斑，仿佛一个巫师维持青春的巫术突然失效。

　　三个世纪的太空岁月留下的痕迹一下子全部显现出来，它不再是一个亮晶晶的精灵，变成了一枚飘浮在太空中的旧炮弹，不过这才符合它原本的身份，毁灭者的身份。

　　水滴继续以近乎恐怖的速度继续冲向引力波发射器，但是此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是宁录挥动了自己的拳头。

　　水滴等待了三百年，宁录苦熬了二十八年，时间在这一刻交错，双方骤然碰撞在了一起。

　　“欧拉——”

　　宁录的拳头近乎奇迹般击中了水滴，拳锋与水滴碰撞，亿万道光芒同时绽放，鲜血与肉块四散飞溅，他的身影在水滴的冲击力下不断后退，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痕，但他始终挡在引力波发射器之前，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竭尽全力的挥拳，一拳、两拳、三拳......犹如闪电，快似光速，世界终结前，抓住那最后的闪电，燃烧热血，挥出最后一拳。

　　被宁录庇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