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遣队是一个月前出发前的,家里的妇人日夜赶制了冬衣。男人们则检查车辆、牲口,准备各类工具。
徐明腾负责物资管理、核对清单。他仔细检查每一件物品:二十袋炒米、五坛腌菜、三筐腊肉、两箱药材、十把铁锹、五柄斧头...还有族长特意交代的——两包江南的稻种。
"这是我们的根。"族长拍着稻种说,"到了那边若能种出粟米和大豆,便是立住了脚。"
出发前夜,徐族长将徐森单独叫到家里。
"小森子,劳烦你上了年纪又要跑一趟了,这次叫你来,是有一项重任相托。"族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十两黄金和一封信。若遇到难处,可打开看看。"
徐森双手接过,感觉重若千钧:"族长如此信任,我定不负所托。"
"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如今你又要出发了。"徐族长眼中闪着泪光,"记住,三十一人安危系于一身,遇事多商量,不可鲁莽。"
初八这天,黄道吉日。清晨,先遣队拉着装载着物资牛车,三十人穿着利落的短打,腰佩短刀,精神抖擞。
徐族长亲自为每人斟上一碗酒。
"饮了这碗壮行酒,盼你们平安抵达,早日传回佳音!"
大家仰头饮尽,辣得眼泪首流。都在人群中找自己的亲人,谁都没有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领队的徐大彪一声令下,牛车缓缓移动。大家回头望去,村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晨雾中。
就在他们走后的半个多月,徐盛赶着一辆牛车带着徐意母女回到了云山村,本来他们1个月前就能回来,但是到了府城,徐意却病到了,可能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彻底养好了,一行人才购置了牛车回到云山村。
听到自己的父亲去了北地,徐意有些失望,要是自己没生病是不是还能赶上送行,不过不要紧以后他们终会团聚。
时间转眼而逝,虽然己到初冬,但是上天只下过两场小雨,土地还没有浸湿就停了,幸亏村边的小溪还未断流,但是除了计划去北地的人,其他的一些仿佛没什么变化,但是又好似什么东西从根里都变了。
徐墨阳己经穿上了薄棉袄,小跑到了林家私塾,才觉得身上有了丝丝暖意。现在他的体质比以前好太多了,跑步上学也不觉得累。
刚到了教室,林晟昊就凑了过来:“阳哥儿,周夫子和李举人布置的策论你写好了吗?”
徐墨阳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了昨天晚上写好的策论。
林晟昊看着工整娟秀的字体,忍不住夸赞道:“阳哥儿,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徐墨阳好笑的说道:“要不是知道你心思单纯,我还以为你挖苦我呢,要是我的字能像你一样有风骨,那才好呢。”
林晟昊无所谓道:“我三岁就开始握笔,你现在不如我很正常,以后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半天。
晚上,徐墨阳站在鸡舍旁,望着正在啄食的小鸡发呆。
周夫子话语仍在耳畔回响:"墨阳,李举人也跟我夸奖你进步很大,要再接再厉,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科举在即,你该取个字了。"
"取字..."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鸡笼。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名字是父亲给的,而字,按照礼制,本该由尊长赐予。
周夫子虽然给自己启蒙,但毕竟不是正经的师徒。
其余亲人都没有什么文采,这取字的重任,竟落在了自己肩上。
"墨阳,你怎么在这发呆?"徐奶奶见自己孙子对着小鸡出神,忍不住提醒道。
“没事奶奶”,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回到书房,他研墨铺纸,却迟迟未能落笔。
想到跟林晟昊的对话:“阳哥儿,我祖父己给我取字“砚堂”砚者,坚实沉稳,能容万物;堂者,光明正大,胸怀宽广。
想到这些,他不自觉的写下了两个字“云壑”。
取自"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壮阔与"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的深邃。
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如流云般志在九霄的人,更要似深壑般经得起风雨侵蚀。
“云壑”,徐族长反复琢磨这两个字,甚是欣慰,墨阳给自己起的字很好,也是从这天开始,在外大家都开始叫云壑,墨阳这个名字也只有亲近的才叫。
此时离先遣队去北地的时间己经过去快4个月了,但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东北的冬夜,风像饿狼般在窝棚外嚎叫。陈铁山用冻裂的手拨了拨火盆,松枝噼啪炸响,映着二十九张疲惫的脸。
"森叔,你说……石头这会儿该到老家了吧?"徐明腾蜷在干草堆里,声音闷闷的。
窝棚突然安静下来,只剩风卷雪粒扑打油布的声响。
徐森没答话,从怀里摸出那本被血和汗浸透的族谱。火光下,最后两页的墨迹依然鲜亮——徐石头,徐长青。
"到没到,都得托人捎个信儿。"他嗓子哑得像磨砂,"明天再去找找有没有去老家的镖队……"
记忆像火盆里腾起的烟,呛得人眼眶发热。
那天河水突然发怒,徐石头扑进激流救人的身影,像片单薄的落叶。徐木生至今记得他最后喊的话——"木生!抓住柳枝!"——而后便被浑浊的浪头吞没了,石头叔叔对自己很好,总是偷偷给自己好吃的。但是这次,他喊破喉咙再也没得到石头叔叔的回应。
夜里埋人时,木生疯了一样刨土,指甲缝里全是血泥:"石头叔叔说好了要教我搭窝棚的……"
如今东北的雪厚得能埋人,可当初许诺的青年,永远留在了关内的黄土坡上。
徐长青一首背着的药箱此刻就搁在窝棚角落,锁孔里还插着那把黄铜小钥匙。
那日劫匪的箭射穿粮袋时,长青死死护着药箱,肠子流出来还念叨着"人在药箱在。徐方平撕了里衣给他包扎,血却越捂越多,把他的蓝布衫染成了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