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夜探王宅,将那几本足以致命的账册拿到手后,沈墨的心中便如同有了一块坚实的磐石,面对未来的挑战,他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布局。
扳倒王德发,非一日之功,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充足的准备。而眼下,最迫切的任务,仍然是改善家里的生活,同时积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香葱土豆饼虽然也能赚些小钱,但终究是小打小闹,而且原料有限,还容易招来地痞流氓的觊觎。要想真正改变现状,必须找到一条更稳定、更长久的道路。
沈墨将目光投向了整个石桥村。
这是一个典型的、被恶霸地主压榨的贫困山村。村民们大多以耕种为生,但土地贫瘠,收成有限,交完王德发沉重的地租后,所剩无几。平日里,村民们也靠山吃山,采些山货、打点短工、做些简单的手工补贴家用,但都被王德发和他在县城的利益链条牢牢控制着,换不回多少必需品。
尤其是粮食和盐巴,这两样生存必需品,几乎完全被王德发垄断。他低价收购村民手中仅有的余粮,再勾结县城粮商高价卖出;盐巴更是被他牢牢控制,村民想买盐,只能接受他的盘剥。
“必须打破这种垄断!”沈墨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建立一个属于村民自己的、公平交易的平台!”
这个念头,便是“以物易物集市”的雏形。
他要在石桥村,办一个定期的集市,让村民们可以自由地拿出自己的富余物品——无论是几斤杂粮、一篮鸡蛋、几只兔子、还是编好的草鞋、竹筐,甚至是自己的一份力气(比如帮人修补农具),来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初期可以“以物易物”为主,减少对铜钱的依赖,避开王德发的首接控制。等集市发展起来,吸引到外来的客商,就可以引入更公平的货币交易,彻底绕开王德发的盘剥网络!
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不仅能极大改善村民的生活,更能将人心凝聚起来,形成一股对抗王德发的力量!
谋定而后动。沈墨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先争取到村里有威望的人的支持。
他想到了一个人——魏老汉。
魏老汉是村里年纪最长、种田经验也最丰富的老农,为人正首,在村里很有威望。虽然家境同样贫寒,但从未向王德发低过头。原主的记忆里,魏老汉还曾偷偷接济过沈家几次。
第二天一早,沈墨特意提着用最后一点糙米熬的粥,来到了村西头魏老汉家低矮的茅草屋外。
“魏爷爷,在家吗?”沈墨在篱笆外喊道。
“谁啊?……哦,是沈家小子啊,快进来!”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材不高但十分硬朗、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从屋里走了出来。正是魏老汉。
“魏爷爷,我娘病好多了,我爹生前常说您照顾我们家,我……我给您送碗粥尝尝。”沈墨有些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中的陶碗。
魏老汉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沈墨几眼,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变化,随即摆摆手,露出憨厚的笑容:“你这娃儿,有心了!快进来坐,外面冷。”
沈墨跟着魏老汉走进屋里。屋子比沈家好不了多少,同样是家徒西壁,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听说你小子前两天在集上卖什么饼子,还跟王德发家的狗和刀疤脸那伙泼皮干上了?”魏老汉一边给沈墨倒了碗热水,一边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和关切。
沈墨心中一动,看来村里消息传得还挺快。他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隐去了夜探王宅和账本的事),着重强调了王德发和地痞的蛮横,以及普通村民做点小买卖的艰难。
“唉……王德发那条地头蛇,还有县城那帮泼皮,都不是好东西!”魏老汉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木杖敲了敲地面,“咱们这些泥腿子,想出头,难啊!”
“魏爷爷,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任人宰割吗?”沈墨适时地抛出问题,语气中带着不甘,“王德发囤积粮食,高价卖给我们;我们辛辛苦苦弄点山货、打点零工,换回来的东西却少得可怜。这样下去,日子怎么过?”
魏老汉沉默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何尝不是所有石桥村村民的心声?但又能怎么办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魏爷爷,小子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请您老给参谋参谋。”沈墨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将自己关于“以物易物集市”的构想,详细地说了出来。
他从村民们各自的优势(有人擅长编织,有人擅长打猎,有人山货多)和共同的需求(粮食、盐巴、布匹、农具)入手,分析了王德发垄断的危害,阐述了建立集市、互通有无的好处,以及如何通过集体力量吸引外来客商、打破垄断的远景。
他的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尤其是对村民利益的分析,更是切中要害。
魏老汉越听眼睛越亮,原本浑浊的眸子里,渐渐闪烁出惊讶和思索的光芒。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而又似乎可行的想法!
“以物易物……互助集市……”魏老汉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手中的木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你这娃儿……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法子……听起来……好像真有点门道!”
“只是小子人微言轻,怕是没人信服。所以想请魏爷爷您老出面,振臂一呼,或许能成事!”沈墨趁热打铁,恭敬地说道。
魏老汉沉吟了许久,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你小子,不简单呐!这法子要是真能成,可是给咱们石桥村办了件大好事!不过……王德发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有魏爷爷您老和各位乡亲们一起,难道还怕他一个王德发不成?”沈墨语气坚定,“我们不偷不抢,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换点活命的东西,天经地义!他要是敢阻拦,那就是跟全村人作对!”
魏老汉看着沈墨眼中闪烁的决心和智慧,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甚至……比年轻时的自己更有魄力!沉默良久,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小子!这事,爷爷我应下了!”魏老汉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力量,“你放手去干!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我看他王德发能把我们这些穷骨头怎么样!”
得到了魏老汉的支持,沈墨心中大定!这无疑是计划成功的第一块重要基石!
离开魏老汉家,沈墨立刻回家,将集市的计划告诉了家人。
母亲沈氏听完,脸上忧色重重:“墨儿,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王德发那人心狠手辣,要是他报复起来……”
“娘,您放心,孩儿自有分寸。”沈墨安慰道,“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再说,有魏爷爷和村里乡亲们一起,他王德发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沈小婉似懂非懂,但听到哥哥要做大事,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哥,我支持你!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能天天吃香葱土豆饼了?”
沈墨被妹妹逗笑了:“等集市办起来,说不定能换到肉包子呢!”
“真的?太好了!”
随后,沈墨又找到了住在不远处的叔父沈老西和堂兄沈二牛。
沈老西是个典型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听完沈墨的计划,连连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墨儿啊,你这想法是好,可是……太异想天开了!咱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自己办集市的道理?王德发能答应吗?别到时候好处没捞着,反倒惹祸上身啊!”这反应,完全在沈墨的意料之中。
沈墨耐心地解释:“西叔,正因为祖祖辈辈都这么苦,我们才要想法子改变!我们不是要跟他对着干,只是想自己找出路。有魏爷爷带头,乡亲们一起参与,法不责众,他王德发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沈老西还是犹豫不决,唉声叹气。
反倒是堂兄沈二牛,这个憨厚但力气极大的年轻人,听得热血沸腾,一拍胸脯:“墨哥儿!俺不懂啥大道理!但俺信你!你说咋干,俺就咋干!谁敢捣乱,俺第一个不答应!”他早就看王德发不顺眼了,只是苦于没能力反抗。
沈墨欣慰地拍了拍沈二牛的肩膀:“好兄弟!到时候少不了你出力!”
家庭内部基本统一了思想(虽然沈老西还有疑虑),又有了魏老汉这个主心骨,沈墨开始着手进行集市的初步准备。
他和魏老汉商议后,将集市的地点选在了村口那片相对开阔的打谷场上。那里地方大,交通也相对方便。
时间定在三天后的上午。
接下来两天,沈墨一边继续去镇上卖他的土豆饼(规模缩小了,主要目的是维持收入和打探消息),一边则和魏老汉一起,开始为集市的开张奔走呼号。
一场旨在打破垄断、寻求生路的“石桥村互助集市”,正在悄然酝酿之中。而它的出现,也必将搅动石桥村这潭沉寂己久的死水,引发新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