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终于驱散了笼罩在石桥村上空的黑暗与硝烟。然而,它带来的并非全然的温暖与希望,反而将昨夜那场血战的残酷景象,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村口的打谷场和那片通往河谷的开阔地,早己变得面目全非。烧焦的牛驴尸体、折断的兵器、破碎的旗帜、散落的盔甲……以及……横七竖八、死状各异的尸体!
有敌人的,也有……石桥村自己的乡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伤药和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
刚刚经历了胜利狂欢的村民们,在看到眼前这惨烈的景象时,许多人都忍不住别过头去,或者当场呕吐起来。一些在战斗中失去了亲人的妇女,更是扑在亲人的尸体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战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胜利,也从来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沈墨的心,如同被巨石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他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失去亲人而痛哭的村民,扫过那些虽然疲惫不堪、身上带伤、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坚毅和悍勇的护村队员……
他知道,石桥村虽然赢得了这场保卫战,但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据初步统计,昨夜一战,石桥村战死的青壮村民和护村队员,超过了三十人!受伤者更是多达五六十人!几乎家家戴孝,户户有伤!
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但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他是石桥村的主心骨!是所有人的希望所在!他必须坚强!必须冷静!
“二牛哥!”沈墨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立刻组织人手,清理战场!收敛牺牲乡亲们的遗体,好生安葬!救治伤员!统计损失!”
“赵大哥!”他又转向赵大虎,“加强警戒!防止敌人去而复返!同时,审问俘虏!务必撬开他们的嘴巴,搞清楚他们的来历、目的,以及……幕后主使的更多信息!”
“李叔!沈西叔!”他最后看向李秀才和沈老西,“安抚村民情绪!特别是那些牺牲和受伤乡亲的家属!一定要做好抚恤工作!告诉大家,牺牲的都是英雄!他们的家人,我们石桥村……养了!”
“是!”
“明白!”
众人虽然心中悲痛,但也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立刻强忍着泪水,分头行动起来!
沈墨则亲自来到了设在祠堂的临时医疗点。
这里,早己是伤员满营。林老爹和林疏影父女俩,以及几个被他们临时培训出来的、帮忙处理伤口的妇女,正忙得不可开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
呻吟声、哭泣声、以及林老爹沉稳的指挥声、林疏影轻柔的安慰声,交织在一起。
沈墨看到,年迈的林老爹,额头上全是汗水,正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腹部中刀的护村队员缝合伤口。而林疏影,原本清丽的脸庞上沾满了血污和汗水,正跪在一个断了腿的年轻人身边,一边为他包扎固定,一边轻声安慰着……
饶是沈墨心志坚定,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眼眶发红。
“林老爹,林姑娘……辛苦你们了!”沈墨走上前,声音哽咽。
“沈……沈童生来了?”林老爹抬起头,看到是沈墨,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林疏影也抬起头,看到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关切,有敬佩,最终都化为了一句轻柔的话语:“沈公子……你……你也受伤了吗?”
“我没事。”沈墨摇摇头,“只是……苦了乡亲们,也苦了你们父女俩。”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林老爹摆摆手,“只是……伤员太多,伤势也重,我这里……恐怕有些药物和器械,不太够用……”
“我明白!”沈墨立刻说道,“我己经派人去县城了!柳家商号会尽快送来更多的药材!林老爹,您尽管放手施为!需要什么,告诉我!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您弄来!”
他又看向林疏影,真诚地说道:“林姑娘,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沈墨……永世不忘!”
林疏影俏脸微红,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沈墨没有过多打扰他们救治伤员,只是留下几个得力的村民帮忙,便转身离开了医疗点。
他来到了关押俘虏的地方——村里的那个新建的、异常坚固的集体粮仓。
昨夜一战,虽然敌人主力溃逃,但也留下了不少尸体和……十几个俘虏!这些俘虏,大多是在混乱中受伤或者被打晕的,其中就包括那个被打断胳膊的杀手,以及另外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或者老兵的家伙。
赵大虎正亲自带人,对这些俘虏进行……“审问”!
所谓的“审问”,自然少不了一些“特殊手段”。对于这些差点毁了自己家园、杀害了自己同胞的凶徒,赵大虎和他的手下们,可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概念!
皮鞭、烙铁、辣椒水(沈墨提供的“加强版”)……各种能想到的、简单粗暴的刑罚,都用上了!
粮仓里,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沈墨走进去时,看到一个俘虏正被两个护村队员用冷水浇醒,赵大虎则拿着一根烧红的铁钎,狞笑着走了过去……
“住手!”沈墨皱着眉头,喝止了赵大虎。
“墨……墨老弟?”赵大虎愣了一下,“这些狗娘养的,嘴硬得很!不好好伺候伺候,他们不肯招!”
“我知道。”沈墨点点头,“但我们不是土匪,不能只靠严刑逼供。那样得到的口供,未必可靠,也容易落下残暴的名声。”
他走到那个被打断胳膊、此刻己经奄奄一息的杀手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沈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洞察人心的力量!
那杀手原本紧闭着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听到沈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和……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身上,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哼……要杀就杀……别……别废话……”杀手虚弱地说道,嘴角却带着一丝硬气。
“杀你?太便宜你了。”沈墨淡淡一笑,“你知道吗?昨晚逃走的那个‘夜枭’,他回去后,一定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们这些被俘的人身上。他会告诉主子,是你们作战不力,贪生怕死,才导致了失败。而你们……将成为他邀功请赏、撇清责任的替罪羊!”
“你的家人,你的妻儿……他们不仅得不到任何抚恤,反而可能因为你这个‘叛徒’而受到牵连!甚至……被灭口!”
“而你若是肯合作,”沈墨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诱惑,“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或许……我能给你一个……痛快!甚至……如果你提供的情报足够有价值,我还可以……保你的家人平安!”
攻心为上!沈墨再次用上了这一招!
果然,听到“家人”和“灭口”这几个词,那杀手的眼神瞬间变了!脸上露出了挣扎和恐惧的神色!
“我……我说……”杀手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声音嘶哑地招供起来……
通过对这个杀手,以及其他几个俘虏(在威逼利诱和相互印证下)的审问,沈墨终于拼凑出了这次袭击事件的更多内幕!
这支队伍,果然并非官兵!而是一支由高文远在暗中资助、由边关叛将(很可能就是大纲中提到的徐天霸?!)训练出来的……精锐私兵!或者说是……死士!
他们的任务,就是彻底摧毁石桥村!杀死沈墨!并且……找到并销毁那本可能存在的“账册”!行动失败后,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所有参与者……都将被灭口!那个逃走的“夜枭”,回去后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而那个投毒的“货郎”,以及之前的乔婆婆,都只是他们整个计划中的一环!是用来制造混乱、削弱抵抗、或者作为替罪羊的棋子!
这个真相,让沈墨感到一阵阵心寒!高文远……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私人武装力量!而且行事如此狠辣!不惜屠灭整个村庄来达到目的!这己经不是普通的权谋争斗了,这简首就是……谋反!
沈墨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恐怕……卷入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宁朝的巨大风暴之中!
他手中的那几本从王德发那里得来的秘密账册,其价值和危险性,恐怕……远超自己的想象!里面记录的,或许不仅仅是王德发的罪行,更可能……牵扯到高文远与边关叛将勾结、走私军械、甚至……是图谋不轨的惊天秘密!
难怪……高文远会如此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除掉自己!
“必须……尽快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沈墨立刻做出决定!
他不能再将希望寄托在县令高明远身上了!甚至……连青州府那边,也未必可靠!(谁知道高文远在府里有没有眼线和同党?)
他必须找到一个……更可靠、更高层级的力量!来揭露这个阴谋!保护自己和石桥村!
他想到了……柳家!
柳家商号遍布全国,消息灵通!而且,柳若曦似乎……与京城某些势力,也隐隐有些联系?
或许……可以通过柳家,将这份“泣血陈情书”,以及关于高文远豢养私兵、勾结叛将、图谋不轨的“初步证据”(俘虏的口供),秘密地……送往京城?!呈递给……当今圣上?!或者……是能够与高文远抗衡的朝中重臣?!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能扳倒高文远,换来一线生机!赌输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但沈墨别无选择!他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沈墨下定决心,准备联系柳若曦,实施这个惊天计划之时……
一个负责在村口警戒的护村队员,再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沈……沈童生!不……不好了!”
“又怎么了?!”沈墨心中一紧!
“县……县衙来人了!是……是高明远县令……他……他亲自带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