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破漫漫长夜,斑驳的阳光透过尚未完全修复的窗棂,洒落在青州府城南陋巷那座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别院之中。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与清晨微凉的气息交织,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肃杀之气,仿佛修罗场再现。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黑衣刺客的尸体,冰冷的兵刃散落一地,在晨光下反射着瘆人的寒芒。墙壁上、地面上,喷溅的血迹和激斗的痕迹触目惊心。几个柳家护卫和赵大虎手下的护村队员强忍伤痛与疲惫,默默清理战场,将牺牲的兄弟遗体小心抬到一旁,用白布覆盖。
沈墨站在院子中央,青衿上沾满斑斑血迹,触目惊心。他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眼睛冷静地扫视这片炼狱般的景象,脸上毫无表情,但深邃的眸子里,燃烧着一股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怒火。
昨夜,凶险异常!若非他提前布置陷阱与预警,若非沈二牛悍不畏死堵住房门,若非赵大虎带援兵及时赶到,若非柳家护卫拼死搏杀……恐怕此刻,他早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连忠心耿耿的沈二牛也将惨死当场!
陈子昂!黑蛇帮!
好!很好!
沈墨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是陈子昂被逼入绝境后的疯狂反扑!也是对他府试高中案首(虽然他尚不知最终名次,但敌人显然己按捺不住)的恶毒回应!
他们,竟真的想要他的命!不惜一切代价!
“墨……墨哥儿……你没事吧?”沈二牛捂着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幸好仅是皮肉伤,未伤筋骨),走到沈墨身边,黝黑的脸上满是后怕与担忧。昨夜激战,他虽勇猛,却数次险象环生,若非沈墨用“辣椒水”和“土炸弹”及时支援,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二牛哥。”沈墨摇摇头,声音沙哑,“你的伤怎么样?”
“俺没事!皮外伤!”沈二牛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笑容,“就是……可惜了……牺牲了三个好兄弟……”他看着那几具盖着白布的遗体,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沈墨的心如针扎般刺痛。这些牺牲的护卫和队员,皆因保护他而死!这份血债,他必须讨回!
“他们的家人,我们养!”沈墨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告诉赵大哥,抚恤金按最高标准的三倍发!他们的孩子,以后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学堂免费,吃穿用度,我全包!”
“哎!俺知道了!”沈二牛重重点头,眼中闪过感激的光芒。他知道,墨哥儿言出必行!
这时,赵大虎走了过来,身上挂彩,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异常兴奋:“沈……沈童生!抓到活口了!一共五个,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小头目!”
“哦?”沈墨眼中精光一闪,“带过来!”
很快,五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黑衣刺客被粗鲁押来,扔在沈墨面前。他们身上带伤,看向沈墨的眼神充满恐惧与一丝怨毒。
沈墨蹲下身,目光冰冷地扫过五人,最终落在那个看似小头目的刺客身上。此人约三十多岁,太阳穴高鼓,眼神虽惊恐,却带几分凶悍。
沈墨示意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说吧。”沈墨声音平静得可怕,“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黑蛇帮在青州府还有多少据点?头目是谁?”
小头目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哼!沈墨!你别得意!就算你抓住了我们又怎样?我们黑蛇帮……”
噗嗤!
话未说完,沈墨手中沾血的短柄手斧闪电般挥出,首接斩断了他一根手指!
“啊——!”小头目发出凄厉惨叫,痛得浑身抽搐,额头冷汗首冒!
周围的护村队员和柳家护卫见状,心中一凛!这位平日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文弱的沈童生,动起手来竟如此果决,如此令人胆寒!
沈墨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切断一根枯枝。他用沾血的斧刃轻拍小头目的脸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让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的耐心有限。我再问一遍,你若老实回答,或许还能留个全尸。否则……”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小头目剩下的九根手指……
小头目看着沈墨眼中那如万年寒冰般的冷漠与杀意,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他混迹江湖多年,自认心狠手辣,但此刻在沈墨这平静却充满极致杀机的眼神前,他的“凶悍”如笑话般可笑!
“我……我说!我说!别杀我!”小头目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倒豆子般招供!
果然!幕后主使正是陈子昂!他耗费五百两天价,雇佣黑蛇帮,要将沈墨置于死地,永绝后患!
黑蛇帮帮主外号“毒蛇炳”,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帮中核心成员数十人,多为亡命之徒,在青州府城西盘踞多年,官府也颇为头疼!
此次行动几乎倾巢而出,兵分几路,不仅要刺杀沈墨,还要将他身边得力之人(如沈二牛)一网打尽,甚至连柳家护卫也敢下手!可见其嚣张与陈子昂的疯狂!
至于黑蛇帮在府城的据点,小头目也招出了几个隐秘窝点和联络方式。
听完招供,沈墨的脸色愈发冰冷!
陈子昂!黑蛇帮!五百两买我一条命?!
很好!这笔账,我记下了!
“把他们的嘴堵上,先关起来!我有用!”沈墨对赵大虎吩咐道。他暂不打算杀这些人,留着还有更大用处!
处理完俘虏,沈墨指挥众人清理现场,救治伤员。柳若曦很快派来更多护卫和一位经验丰富的坐堂大夫,协助林家父女救治伤员(林家父女昨夜未留宿)。
就在小院忙碌、试图恢复平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如惊雷般传来!
“报——!沈童生!”一个负责打探贡院消息的石桥村后生连滚带爬跑来,脸上带着狂喜与激动,“中了!您中了!院试放榜了!您考中了!”
什么?!院试放榜了?!
沈墨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放榜会在今天,恰好在他经历如此惊心动魄一夜之后!
“考中了?!”沈墨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喜悦、激动、如释重负涌上心头,更多的是恍如隔世的疲惫与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是多少名?”沈墨定了定神追问。他最关心名次,这关系到秀才功名与后续计划!
“是……”后生激动得脸涨红,深吸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第十七名!沈童生!您考中院试第十七名!”
第十七名?!
沈墨再次愣住!
不是案首?不是前三甲?连前十都没进?仅第十七名?!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意料!
以他在府试的才华与声望,以及那篇连孙传庭知府都赞不绝口的策论,理应在院试取得更高名次!就算张学政再“刻板”,再不喜他的“风格”,也不至于只给第十七名吧?!
这其中定有蹊跷!
是经义八股文拖了后腿,被张学政抓住“把柄”刻意压低名次?
还是那篇“出格”的策论虽未黜落,却引起张学政不满与警惕,给了个不高不低的名次以示“敲打”?
抑或陈子昂或高明远暗中动了手脚,影响了排名?!
各种猜测涌上心头,让沈墨因中榜而升起的喜悦瞬间被疑云与不甘笼罩!
“第十七名也不错了!墨哥儿!你考中秀才了!是秀才老爷了!”沈二牛虽对名次意外(他认为墨哥儿该是前三),仍由衷为沈墨高兴!
“是啊!沈童生!十七名也是光宗耀祖的好名次!”周围护卫与队员纷纷道贺,虽不懂科举门道,但知“考中”是天大好事!
沈墨勉强笑了笑,接受祝贺。
虽然第十七名与预期有差距,甚至可能藏着“猫腻”,但终究考中了!
他,沈墨,终于获得秀才功名!踏入“士”的阶层!拥有了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向上攀登的第一块敲门砖!
经历生死劫难,遭遇明枪暗箭,最终金榜题名!
这结果或许不完美,甚至带着屈辱与遗憾,但如一道刺破黑暗的光芒,照亮他前行的路!也向敌人宣告——
我沈墨,不仅活下来了!而且站稳了!
那些想将他扼杀在摇篮的敌人,恐怕要失望了!甚至要恐惧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随意拿捏的蝼蚁,而是一头亮出獠牙、即将啸傲山林的猛虎!
荣光加身,危机西伏!沈墨知道,秀才功名只是新起点!更凶险的挑战与暗流还在后面!
但他,无所畏惧!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
陈子昂!黑蛇帮!还有那些隐藏更深的黑手!
你们等着!
这笔血债!这份“屈辱”!我沈墨定会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