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盖在茫茫草原上。
D地区边缘，一片狼藉的炮兵阵地附近，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报告队长，我想喝水……”墩子舔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省着点喝！”班长尹俊朗的声音带着疲惫，递给墩子一个水壶，“咱们跟大部队失联了，这鬼地方，大草原上找水比找对象还难。”
他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还得防着蓝军的冷枪。”
尹俊朗转向秦远，“秦远，你脑子活，给分析分析，咱们团主力现在可能撤到哪儿了？”
秦远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军用地图，借着微弱的星光，又掏出指南针比对了一下。
“咱们1团的防线被打穿，蓝军的攻势太猛。”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方向。
“团长要想稳住阵脚，肯定得收拢残兵，跟后面的二团、三团汇合。”
“我估摸着，新的防线，大概率会在侧翼的E2高地一带重新构建。”
尹俊朗点了点头，秦远的分析跟他想的差不多。
可他心里还是没底，“咱们都走了一天一夜了，连个红军的影子都没看着。”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更深了，“倒是蓝军的巡逻队，碰见好几拨了。”
“这要是天亮了，蓝军后续的大部队压上来，咱们这几个人，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秦远闻言，轻轻摇头，“班长，这未必是坏事。”
尹俊朗一愣，“这还不是坏事？”
秦远点头，神色思考，语气平静，“班长你想，蓝军的特战队，来摸咱们炮兵阵地，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尹俊朗皱眉：“是冲着咱们指挥部来的！斩首行动！”
“没错”秦远点头，“找到我们的指挥所，能端掉最好，端不掉，也能召唤后方的导弹洗地。”
“所以，不管是红方还是蓝方，指挥部的情报，那都是非常重要的。”
尹俊朗听明白了，随后也有些惊疑，“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去渗透，找蓝军的指挥机关？”
这想法也太大胆了！
“嗯。”秦远肯定了尹俊朗的想法，不过随后也有些犹豫。
他扫了一眼身边几个面带疲惫，眼神有些茫然的炊事班战友。
他本来是觉得可行的，但现在的队伍配置，战斗力除了自己，怕是都有些跟不上。
这样的队伍去玩敌后渗透，难度不小。
墩子听到了秦远和尹俊朗的谈话，捏着水壶不可置信的看过去，“秦远你小子疯了吧！”
他瞪着眼睛，满脸都是不忿和恐惧。“我是炊事员！是做饭的！不是扛枪打仗的！”
“你让我颠勺炒菜，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让我跟蓝军特种兵拼命？我……我没那本事！”
墩子想到之前的战况，有些畏惧，“再说了，咱们几个，就是大头兵，还是炊事兵，无足轻重！”
“这场演习是输是赢，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依我看，不如找个蓝军部队，首接投降算了！至少还能混口热乎饭吃！”
“你他娘的放屁！”尹俊朗勃然大怒，猛地抬手，“咣”一声，狠狠抽在墩子的钢盔上。
墩子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脑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熊玩意儿！给老子记住了！”尹俊朗指着墩子的鼻子，“炊事兵也是兵！”
“军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上了战场，就是战士！就得跟敌人干到底！”
“可是班长……”墩子委屈地辩解，声音哽咽，“咱们……咱们真不行啊！”
“除了秦远，咱们几个，谁摸过几次枪？加起来打的子弹，还没秦远一次训练打得多！”
他指了指周围，“副班长老侯，己经牺牲了……”
提到牺牲的侯立伟，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现在就剩咱们七个人，七条破枪……怎么跟蓝军打啊？”
尹俊朗气得胸膛起伏，还想再骂。
“嘘！”秦远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他猛地将耳朵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侧耳倾听。
极轻微的震动，顺着大地传来。
“有人过来了！”秦远低喝一声，“快！进旁边的草沟里！隐蔽！”
众人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爬进路边一人多深的干涸草沟里。
茂密的杂草成了天然的屏障。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划破黑暗，紧接着，一长串军用卡车和装甲车组成的庞大车队，缓缓驶来，最终在距离他们藏身处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群穿着蓝色迷彩服的士兵。
“妈的，憋死老子了！”
“快快快，放水放水！”
蓝军士兵们骂骂咧咧地走到路边，解开裤子，对着草原开始“浇水”。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顺着夜风，精准无误地钻进了草沟里秦远等人的鼻孔。
“呕……”锅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赶紧死死捂住嘴巴。
秦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帮炊事班的老哥们，平时油烟味闻惯了，这会儿可别忍不住暴露了目标。
他神经紧绷，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背着的81杠步枪，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轻轻打开了保险。
真要被发现了，说不得，就得拼死一战了。
就在这时，一个带队的蓝军军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动作，蹲下身子，迅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谁？！”
他厉声喝道。
哗啦啦！
周围的蓝军士兵反应极快，瞬间调转枪口，瞄准了草沟的方向。
拉动枪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清脆得让人心惊肉跳。
草沟里，尹俊朗等人大气都不敢喘，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墩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秦远屏住呼吸，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准备在对方开火的瞬间进行反击。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带队的他厉声喝问，“口令”
几秒钟的沉寂后，对面传来回应。
“山河！”
随后对面也同样发问：“回令！”
蓝军的带队军官松了口气，回应：“铁壁！”
对上了，是自己人！
军官收起手枪，“妈的，吓老子一跳！还以为摸到红军耗子了！”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好气地喊道。
黑暗中，走过来几个人影，同样穿着蓝军迷彩，为首的军官走到胡泽瑞面前，敬了个礼。
“特战大队，俞确。”
军官回了个礼。
“装甲西连，胡泽瑞。”
“俞中尉，你们这是……”
胡泽瑞有些好奇，特战大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俞确表情冷峻，惜字如金，“执行任务。”
胡泽瑞碰了个钉子，也不在意，指了指身后的车队。“我们奉命后撤休整，要不要捎你们一段？”
俞确摇了摇头，“不必，我们有自己的任务路线。”
“那行，你们忙。”
胡泽瑞也不强求，转身招呼自己的士兵，“都他娘的尿完了没有？赶紧上车！走了！”
蓝军士兵们纷纷收起“武器”，跳上卡车和装甲车。
引擎再次轰鸣，庞大的车队很快启动，卷起一阵尘土，消失在了平原的深处。
原地只剩下了俞确和他带领的几个特战队员。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俞确皱着眉头，看着胡泽瑞车队消失的方向，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草丛。
他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带着一丝疑惑。
“奇怪……刚才明明侦测到这附近有信号反应，应该是红军的小股部队……”
“怎么一转眼，就没动静了？”
草沟里，秦远的心猛地一跳。
被发现了？还是只是怀疑？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拨开眼前浓密的杂草，露出一条缝隙，朝着外面那个叫俞确的特战军官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