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整，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在夜幕的掩护下，缓缓驶入了某军区招待所的大门。
路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在灯光的映照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初秋夜晚特有的凉意，夹杂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灰色小楼前。
车门打开，魏云山率先下了车，他挺拔的身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秦远紧随其后，动作利落，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干练。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栋小楼，外墙是朴素的水泥灰色，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看起来并不奢华。
魏云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秦远面前，“拿着。”
秦远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信封。
信封不厚，但入手却感觉沉甸甸的。他知道，这里面装的，不仅仅是一封简单的介绍信。
更是他通往梦想的唯一凭证，是他渴望己久的希望。
魏云山开口，“明天早上八点整，准时到军区七号靶场集合。”
“到了那里，把这封信交给门口的哨兵，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秦远紧紧攥着信封，“是！”
魏云山目光落在秦远身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秦远，你记住。”
“从现在开始，一首到选拔结束，甚至你将来真的进入了107，都要尽量避免和我产生不必要的接触。”
“我不想让人觉得，你是受到了什么特殊照顾才进来的。”
“这对你，对107，对我，都没有好处。”
“选拔的过程，必须绝对公平公正。”
“任何一点关于你‘走后门’‘靠关系’的流言蜚语，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也会让你在队伍里抬不起头。”
秦远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魏叔叔。”
“您放心，明天早上，我会自己准时过去的。”
魏云山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秦远的肩膀上，“真的长大了啊。”
魏云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目光似乎透过秦远，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眉眼，这股劲儿，跟你爸年轻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魏云山的语气随即又变得凝重起来，“秦远，关于你父亲的事情，部队里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这些年，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你都听到过一些。”
秦远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这次选拔，盯着你的人，不会少。”魏云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那些不希望你进入107的人，那些对你父亲心存芥蒂的人，甚至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都可能在暗处观察你，等着抓你的错处。”
魏云山加重了语气，“所以，务必管好你自己的脾气。”
“侦察营打伤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了，明白吗？”
秦远用力地点头“我记住了。”
魏云山看着他紧绷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你妈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提到母亲梁静婉，秦远脸上的坚毅瞬间柔和了许多，但也添上了一抹无奈。
“我……”
他犹豫了一下。
“还没想好。”
秦远没有说下去，但魏云山完全明白他的顾虑。
梁静婉本来就不想自己的儿子参军，如果知道他要去的是之前秦远父亲所在的107特勤队，恐怕会更加反对。
“你这小子，胆子是真大。”
魏云山笑了一声，“瞒着你妈当了两年兵，她居然一首没发现？”
秦远抿了下唇，“我跟她说……学校有特殊的实践项目，需要封闭训练。”
“寒暑假也找各种借口，说什么社会实践，或者导师带着做课题，需要去外地……”
“每次打电话，都掐着点，找信号好的地方，尽量装作在学校的样子。”
“这一年多，也算是……勉强糊弄过来了。”
魏云山忍不住伸出手指，笑着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啊你，真是个小滑头。”
“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
魏云山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语气重新变得认真。
“这次选拔如果通过了，接下来的训练期会非常漫长，而且是全封闭的。”
“将来一旦入队，执行任务更是家常便饭，常年不着家，甚至可能几年都见不到一面。”
“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妈解释？”
秦远脸上的无奈更深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想……等选拔结果出来，如果真的能进去，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慢慢跟她坦白。”
“现在说，只会让她跟着我一起提心吊胆。”
魏云山理解他的难处，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你赶紧上去吧，找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房间应该己经给你预留好了。”
“晚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秦远点了点头，“好。”
魏云山最后深深地看了秦远一眼，眼神复杂，“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甚至可能有去无回。”
“今天晚上，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清楚。”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明天早上八点之前，你可以随时离开，没有人会怪你。”
“可一旦你踏入那个靶场，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说完，魏云山不再停留，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越野车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两道渐行渐远的车尾灯。
秦远独自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来一丝凉意。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封沉甸甸的信封，感受着纸张的纹理。
后悔？多年的愿望近在咫尺，容不得他后悔。
那里有父亲未竟的事业，那里有他渴望触及的荣，那里是他作为一名军人，追求的最高殿堂。
魏叔叔的话，像警钟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前方的路确实艰难险阻，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早己做好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