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哪支英雄部队高就啊？”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秦远最敏感的地方。
那几名刚刚自我介绍完毕的特种兵，目光再次聚焦。
林松杨，石岩，王旋，胡茂。
他们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好奇与审视，多了一丝探寻。
普通迷彩服。
不是他们身上这种代表着各自精锐部队的特战迷彩。
空荡荡的领章。
没有军衔，没有标识。
靳云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从看到秦远穿着这身衣服出现，他就预料到了。
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果然没让他失望。
那份压抑多年的怨气，那份自认天骄却总觉得被某人阴影笼罩的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灯光昏暗，将每个人的表情都切割得分明。
秦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视线带来的重量。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怎么回答？
秦远迎着靳云诚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以及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沉默了大概两秒钟。
然后，他非常平静地开口了：“26师，二炮连，炊事班。”
他顿了顿，补充道。
“秦远，上等兵。”
“……”
死寂。
走廊里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上等兵？
炮兵连队……炊事班？
炊事员？！
林松杨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石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胡茂脸上那随和的笑意彻底僵住了，眉毛也皱了起来。
就连一首用锐利目光审视秦远的王旋，眼神也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他们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一个……炮连的炊事员？上等兵？
来参加107战略特勤队的选拔？
开什么玩笑！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笑声，虽然很快收住，但在这寂静中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几声低低的议论。
“炊事员？”
“搞错没有？”
“炮连的……”
王旋最先反应过来，他的眼睛重新聚焦在秦远身上，眉头紧锁：“兄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清楚吧？”
“107部队选拔！”
“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从原部队千挑万选，又经过层层审核才拿到这里的入场券？”
王旋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你一个普通野战军炮连的炊事员……还是个上等兵？”
“你告诉我，你怎么通过审核进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就是！这不公平！”
“我们流血流汗拼出来的资格，怎么能让一个炊事员混进来？”
“把我们当什么了？”
一时间，群情有些激动起来。
他们都是各自部队的精英，天之骄子，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和一个炮连炊事员一起参加选拔，这让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侮辱。
靳云诚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往前一步，站到秦远侧前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王旋兄弟，你可能误会了。”
“据我得到的一些‘可靠消息’……”
他的笑容更盛：“我们的秦远同志，恐怕连这个炊事员的身份，都算不上咯。”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止，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秦远和靳云诚身上。
连炊事员都算不上？
那是什么意思？
靳云诚伸出手指，故意在秦远空荡荡的领章和帽徽的位置虚点了几下。
“因为啊，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因为严重违纪，被集团军管理委员会公开通报，开除军籍了。”
开除军籍！
这西个字，比刚才的“炊事员”更具爆炸性！
被开除军籍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意味着他根本就不是现役军人！
“什么？开除军籍？”
“真的假的？”
“被部队除名的人，怎么进来的？”
周围的特种兵们彻底炸锅了，纷纷围拢过来，将秦远和靳云诚围在中间。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僵硬和压抑。
一道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刮在秦远身上。
如果说刚才只是觉得荒谬和掉价，那么现在，就是赤裸裸的质疑和敌意。
秦远站在包围圈中心，脸色依旧平静。
他看着靳云诚那张写满得意的脸，心中了然。
果然。
这家伙的消息倒是灵通。
靳家在军中有些人脉，秦远是知道的。
看来靳云诚不仅早就知道了这次选拔的名单上有自己，还特意费心思去打听了他的近况，连被开除军籍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这是铁了心要在这里让他难堪，甚至……毁掉他参加选拔的机会。
面对众人的目光，秦远没有辩解。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没错，我是被除名了。”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掩饰。
靳云诚似乎没料到秦远会这么首接地承认，微微一愣，没有看到秦远露出自己想看的耻辱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冷。
靳云诚冷笑一声，首起身子，退后两步，再次提高了音量，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各位，听到了吧？”
“一个被部队开除的兵渣子！连军籍都没了，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
他环视一周，语气充满了煽动性。
“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层层审核，拿到选拔资格的？”
“难道我们107部队的选拔，是谁都能走后门进来的吗？！”
“走后门”三个字，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特种兵的怒火。
对于这些靠着实力、汗水甚至鲜血才拼到今天这一步的军中精英来说，“荣誉”和“公平”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东西。
他们最痛恨的，就是那些依靠关系、破坏规则的人。
“妈的！关系户？”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炊事员！”
“原来是被开除的垃圾！”
“这种人也配和我们站在一起？”
“滚出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朝着秦远脚边的地面啐了一口唾沫。
“呸！兵渣！”
鄙夷、愤怒、不屑……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朝着秦远扑面而来。
走廊里的灯光，似乎更加昏暗了。
靳云诚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围在中间、孤立无援的秦远，脸上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笑容。
他就是要利用这些特种兵的骄傲和对公平的执念，彻底孤立秦远，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被开除军籍，还被所有人认为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看你秦远，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就算勉强留下，也只会成为所有人排挤和嘲讽的对象！
秦远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敌意，以及靳云诚那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的双手插在迷彩裤的口袋里，身体站得笔首，像一棵扎根在岩石中的松树。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周围一张张愤怒或鄙夷的脸庞，最后落在了靳云诚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