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西南边境,那次追捕境外大毒枭的行动,你还记得吗?”
程砚白怎么可能忘记。那一次行动,异常凶险,他们小队几乎全军覆没。他和几个幸存的战友被数十倍于己的毒贩武装包围在一个废弃的哨所里,弹尽粮绝,援兵迟迟未到,所有人都以为要交待在那里了。
“当时,我们被火力压制在据点里,你胸口中了一枪,虽然穿着防弹衣,但冲击力也够你受的,当场就昏过去了。毒贩开始用炸药包攻坚,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是秦昭。”他说。
“是他,带着剩下两个还有口气的兄弟,硬是用这把刀,劈开了一条血路,把昏迷的你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他的后背,中了三刀,最深的一刀,几乎能看到骨头。如果不是他,你,我,还有我们那些弟兄们,早就成了边境线上的一缕冤魂了。”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一幕幕血与火的画面在程砚白眼前闪现。
魏云山看着程砚白,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老程,你说,秦昭他…他会是叛徒吗?”
程砚白沉默了。
许久,程砚白才缓缓开口:“救命之恩,我程砚白永世不忘。如果秦昭现在站在我面前,只要不牵扯国家,我这条命,随时可以还给他。”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军刀。
“但是,一码归一码。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国家有国家的规矩。政治审查的严肃性,不容任何人挑战。秦昭是不是叛徒,自有组织定论。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情感,就去践踏原则。”
魏云山首视着程砚白:“可如果,那个定论本身就是存疑的呢?如果秦昭是被冤枉的呢?”
“老程,你我都是跟秦昭一起扛过枪,一起流过血的兄弟。你扪心自问,以你对秦昭的了解,他像是那种会背叛信仰,背叛国家的人吗?”
程砚白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了解秦昭,那是一个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一个在战场上可以毫不犹豫为战友挡子弹的硬汉。要让他相信秦昭会是叛徒,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不愿相信的。
可是,如山的铁证摆在那里,容不得他不信。
“老魏,这不是我们该讨论的问题。”
程砚白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
“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秦昭的事情,己经有了结论。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秦远。就算秦昭的事情有隐情,但在没有新的证据推翻之前的结论之前,秦远‘叛徒之子’的身份,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魏云山向前一步,语气恳切。
“所以我才去找了老首长。我相信老首长,也相信他能理解我的苦衷。秦远那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他的品性,他的能力,我比谁都清楚。他渴望成为一名像他父亲一样的军人,一名真正的军人。这些年,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里。”
“107需要新鲜血液,需要像秦远这样有天赋,有血性的年轻人。给他一个机会,也算是…也算是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去弥补一些当年的遗憾,去查清一些事情的真相。”
程砚白指尖的香烟己经燃到了尽头,他却浑然未觉,任由那点猩红灼烧着滤嘴。
办公室内沉默了半晌,他才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老魏,关于张桐被掳走那件事,有点新线索。”
魏云山抬头看过去:“什么线索?”
程砚白道:“初步查明,动手的那伙雇佣兵,背景不简单。他们和‘灰网’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灰网?”魏云山念叨着这个名字,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个组织,行事诡秘,手段狠辣,在国际地下世界名声狼藉,而且,秦昭他很可能就在这个组织里....
程砚白点了点头:“这个组织,据说渗透能力极强。如果…如果秦昭真的还活着,并且跟他们搅和到了一起…”
他停顿了一下:“我担心的是秦远。这小子要是知道了秦昭没死,以他的性子,怕是会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找他爹。到时候,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魏云山的心沉了下去。
“可是,老程…”
魏云山还是不愿意相信。
“秦昭叛国,证据真的就那么…确凿无疑吗?”
“枪杀林晚棠的影像资料,我看过不止一次。开枪的人,就是秦昭,错不了。”程砚白说。
“还有那封他亲笔写的叛国书,字迹经过反复比对,也没有伪造的痕迹。”
“可这不合情理。”魏云山说。
程砚白叹了口气,从办公桌的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他将纸展开,推到魏云山面前。
“这是什么?”魏云山疑惑地拿起。
“秦远的政治担保书。”程砚白笑着:“我己经签了字,想着要是你不想给秦远那小子担保,我就把人担下来,没想到还是你更快一步。”
“不过,再加上我这一封,应该能让一些声音压下去,不影响到秦远。”
魏云山看着担保书,再看看程砚白坦然的目光,一时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程砚白看着魏云山:“现在这种情况,咱们俩一起分担,好歹也能让肩膀上的担子轻一点不是?”
魏云山苦笑着:“老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意孤行。我不想把你拖下水。秦远这小子,我自己担着就行。”
“说什么胡话!”程砚白眼睛一瞪,语气也重了几分:
“当年在滇南,要不是秦昭舍命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程砚白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我说过,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下来:
“现在,他儿子有难,我这个当叔叔的,出份力,担点风险,算什么?”
魏云山看着程砚白,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我知道了....”
“对了,还有件事。” 程砚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说道。
“这次107的选拔,总教官的人选,是我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