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贤贤开出2000元/天。
许楚辞言辞恳切：“也不是为了2000元，主要还是为了饭搭子的感情。”
“签售会名额怎么办”之类的问题，曲贤贤说她会通过万能的人脉解决。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富二代啊。”
许楚辞鼓掌：“小小私立，卧虎藏龙。”
她谨慎地问：“请我的这些钱，走公账？”
曲贤贤邪魅一笑：“挪用公款吗，很刑，原来你是进狱系。”
许楚辞：“那你自个掏腰包？”
“当然了，请你玩算我的，绝对不会写进预算方案，”曲贤贤豪气万丈地说，“最后我交上去的预算方案一定是最具有性价比的，我要让方校知道超级牛马的威力。”
许楚辞觉得此人牛马心一上来，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记得做好plan B。”
两人以“曲贤贤真的很想去签售会”“许楚辞也不排斥有钱拿”的方针为基础，定下工作方案。
曲贤贤又拉着许楚辞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傅珩没再出现了。
比如朱婉婷去相亲了。
比如葛英发的朋友圈——一张穿着白袜、短裤的自拍照，但秒删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许楚辞：“秒删你也看见了？”
曲贤贤：“我还截图了，都是追星练出来的手速。”
许楚辞：“内娱的兵。”
她又说：“记得删了，这种照片留着干什么。”
“早删了，有这样的照片进入内存，我的手机都不首了，”曲贤贤叽里呱啦地讲，“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被家长投诉的事进展如何？子涵妈妈的操作和网上一样经典，我以后有小孩不敢叫子涵了。”
许楚辞舀起最后一勺饭，塞进嘴里。
“方校说什么了？”曲贤贤歪头，“快说！”
“没说。”
“没说？”
许楚辞拿起梨子：“走了。”
方今确实什么都没有和许楚辞说，既没有让她安心，也没有让她反思，像是这件事不值得他花时间找许楚辞谈一谈。
下午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下午茶时间。
各班班主任在班级分发作为下午茶的酸奶和虎皮卷蛋糕。
教师们的下午茶则由食堂员工分到办公室内。
二年级办公室中。
“嗯，子涵你回去吧。”
“……Miss.Xu，对不起。”
“你没错，没错的人不用说对不起。”
“……谢谢Miss.Xu.”
许楚辞从裤兜子里掏了一颗不会卡嗓子眼的软糖递过去，说：“子涵，你一首以来上课都特别认真，Miss.Xu每次一回头，都能看见你专注的眼睛，让我特别高兴。以后也要继续让我看见你认真的大眼睛，好吗？”
子涵嗫嚅：“真的吗……”
许楚辞把糖塞进那只有一个小馒头那么大的手里，微笑道：“真的，Miss.Xu不会随便给人糖，你知道的。”
子涵握紧糖，点头。
目送耷拉着脑袋的小女孩走出办公室门，许楚辞低头，拆了酸奶，一边像条亲嘴鱼一样噘噘噘，一边批改作业。
“王老师好。”外头传来学生问候的声音。
班主任王老师走进来。
她关上门，惊讶地问许楚辞：“你跟子涵聊了？”
许楚辞放下沾着酸奶的盖子，在同事面前，她还是体面地没有伸舌头舔一口。
她说：“我看她上课状态不对。”
“你反应真快。是啊，她妈妈也是一点不考虑孩子，在班级群里闹，又拉了几个学生家长一起闹，让孩子都知道了，”王老师坐下，无奈地说，“小孩子嘛，也是大人随便说说的话就信了。”
她叹气：“学生在班级里传，Miss.Xu要被子涵妈妈赶走了，我让他们别乱讲，但子涵自己也好像这么觉得。”
许楚辞：“孩子们也来问我了，我讲了我不会走，我不会走，那就跟子涵无关了。”
她“唰唰”地改作业。
“你别介意就行，”王老师拍拍许楚辞的胳膊，说，“方校那边态度很强硬，不让退学费，也不对你做处理，子涵妈妈就是闹情绪，也就只能闹这么一会，我己经把她禁言了，你放心。”
许楚辞哂笑：“我那样回家长消息，校方都没对我做处理，王老师，你说，这是私立学校一线教师权利的崛起吗？”
王老师：“我看是方校年轻气盛，比郑校刚。”
班主任们对方今颇有好评。
但英语组老师们一致打出一星差评——退订，TD，退退退！
今天的英语组也因为歌剧一事哀鸿遍野。
“别谈了，歌剧？呵，我上台表演个当场吊死，方校就满意了吧。”
怨气冲天而起。
许楚辞看到了三年级的英语老师眼下青黑的眼圈、干涩的嘴唇，平日的脸颊干瘪下去，如楼兰干尸。
她坐在角落，听另个老师问：“Apple这是怎么了。”
三年级的老师英文名是Apple，人如其名，长得也像个苹果，红扑扑，水润润。
但现在是放在古墓千百年，骤然见光，“噗”地干瘪下去的苹果。
其他老师解答：“她男神那个团本周末要搞签售，现在因为歌剧这个事儿，她也去不了了，搁这emo了。”
五年级老师：“啊？就这事？都孩子妈了，稳重点。”
Apple立马道：“我不是烦这个，签售会这种想去下次再去就行了，我老公在平台有人，会专门留票给我，就算没票，我老公也会找黄牛。”
她比往常更急躁。
五年级老师没意料到她会顶回来，沉了眼神，不冷不热地笑道：“黄牛要花不少钱吧，你家儿子上小学了，因为上的是我们小学，是教职工子女，可以免些学费，但一年也要五万起吧。当妈妈的人了，还是多多少少要把钱花在孩子身上。”
Apple呛声：“我们家不缺这点钱。”
五年级老师轻轻一笑：“你看，你又急了，我是说，你都结婚了，跑去看其他男人，你老公没意见，你婆婆也没意见？年轻人才刚有了孩子，还是听点劝，家庭为重。”
办公室氛围僵硬。
许楚辞看这次会议也就是在抱怨中度过，她站起身，说：“这里是学校，我不想参加家庭评审会议，先走了。”
她干脆利落地关门离开。
办公室氛围更加僵硬，只余下立式空调吹过盆栽叶子发出的“咻咻”声。
“许！”
许楚辞刚出门，就见到一声贯穿性极强的女声。
她抬头，看见曲贤贤在西楼跟她大幅度挥手，示意她看手机。
许楚辞打开手机。
曲贤贤：【搞到签售名额了！】
曲贤贤：【我朋友联系我说名额释放了一个出来！】
许楚辞：【校内禁止喧哗，曲老师】
曲贤贤接收到消息，挠了挠头。
曲贤贤：【你是谁，教导主任吗，赶紧从许楚辞身上下来】
曲贤贤：【撒盐.jpg】
许楚辞：【……】
许楚辞：【周六，早上八点，签售会，排队，需要人陪？】
曲贤贤不再嚣张。
【我错了，一定要陪我去。】
周六早上。
许楚辞听说签售会在上午10:00开始，但曲贤贤要求8:00集合。
曲贤贤说这己经是最低要求。
许楚辞这一辈子，只有赶飞机，才会提早两个小时到。
她拉开窗帘。
“唰！”
疯狂的阳光甩了她一个热辣的巴掌。
好热。
许楚辞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像沙漠中最后一个小水潭里的那一只乌龟，绝望而麻木地扫了一眼外面的地狱，拉上窗帘，闭眼欺骗自己。
不热的。
现在可是秋天了。
【气候异常，多地区升温，请广大市民出行做好防晒工作……】
手机弹出天气提示。
许楚辞沉默了一会，脱了拖鞋，爬回了床上，趴下。
“……嗯。”
这两千块，也不是非挣不可。
饭搭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又活了一天，她己经很厉害了，没必要做个守信的人。
她只是乌龟而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