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
开放日设在周五,实在是爽得让人头皮发麻。
原本难耐的下午不用上课,学生们在操场上玩闹,玩闹累了就放学了,回家后马上是周末。
对教师们而言,开放日圆满结束意味他们的工作得到回报,抱着成就感、疲惫感离开学校后,是平静、安稳的周末。
这个周末也没有作业,学生不用做作业,教师也不用批改作业。
幸福后面还是幸福。
今天没有人不开心,许楚辞也只是对F的事情上心了一会。
教学楼朝阴侧面是一排公用水槽,墙壁上贴着【七步洗手法】,供学生们上完体育课清洗,她走过去,拧开塑料水龙头,冲洗自己的手。
她一只手拿着冰淇淋,一只手冲洗,有点冲不干净手背,得两只手搓一搓。
冰淇淋又要化了。
许楚辞好忙。
“我来拿着。”一只手隔着纸巾帕子,捏住了甜筒的尾端。
许楚辞瞬间牢牢地抓住了甜筒,警惕地看过去,只见方今挑眉,诧异地对她说:“你先洗,我会还给你。”
许楚辞缓缓松手:“……谢了。”
她加速搓洗了手背。
“好了,”许楚辞回头,急不可耐如同一只讨要香蕉的大猩猩,伸手,“给我。”
方今对她有了一个护食的印象。
他递过去:“你再拿纸巾垫一层吧。”
许楚辞看见冰淇淋球变得湿哒哒的,奶白色的液体顺着甜筒饼干外壳流下来,浸湿了纸巾,滴在了方今素白的手指尖上。
冰淇淋如比萨斜塔,缓慢地塌陷、倾斜。
方今也感觉到了,低头看去,冷静地说:“我觉得上面的球要掉下来。”
他说:“与其让它掉在地上,弄脏地面,不如首接用纸巾包裹住,丢进垃圾桶。”
“不要啊!”
许楚辞不敢相信他37℃的嘴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等等,你别动……”
她痛心:“还有救,不要放弃它!”
方今维持稳定的姿势,举着冰淇淋,抬眼看她:“或者,你吃掉。”
冰淇淋球塌得有点快。
不用方今提醒,许楚辞找准角度,一口咬上去,吃掉了倾斜的部分,让冰淇淋球重新找回了重心,安稳地待在甜筒上。
危机解决。
她用纸巾帕子小心地包住甜筒,接过来,含糊地说:“行了……”
方今松手,清洗手指。
他按照七步洗手法认真地洗手,洗出了一种马上要上手术台的气势。
许楚辞咽下冰淇淋,被冰得头痛。
“嘶。”
她看着方今洗手,问:“有洁癖?”
方今:“轻微。”
他说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细致地擦干手指。
许楚辞:“谢谢,你救了冰淇淋一命。”
“没事,”方今叠好手帕,说,“我刚刚话没有说完,我还想跟你道谢,黄油曲奇,我学生很喜欢。”
许楚辞“嘎吱嘎吱”地咬着被冰淇淋泡软了些的甜筒边,说:“这就不用谢了,我什么也没做,纯吃。”
方今却说:“当时做太多了,我不喜欢食物被剩下。”
他说:“保温桶里的菜也是。”
许楚辞赞同,但她不能表示赞同。
“我先走了,”方今指向舞台,“等会是抽奖活动,你别忘了,许老师。”
许楚辞:“不能忘,方校,一等奖是笔记本电脑。”
方今转身离开。
许楚辞咬着甜筒,首勾勾地盯着方今的背影,她看方今奇怪,因为他太正常,正常到不该是以F开头的姓氏。
真是奇怪的人。
许楚辞想。
“方今是单身。”
许楚辞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身:“?”
今天不会出席开放日的傅烜、傅董事长正站在水槽边,对她微笑。
他的脸沉在阴影里,唯独眼球泛光,让许楚辞有一种自己被狐狸算计到的不适感。
许楚辞:“您怎么来了?”
“你和方今,我很支持,”傅烜走到她身侧,说,“你是渺渺的好朋友,帮你找到幸福是我的责任,渺渺也会希望你得到幸福。”
许楚辞的眼球在翻。
熟悉的味道回来了,F就应该是这样的神经病。
对方今产生的异样感,正是傅烜在算计她的证明:“这是您把方校安排成我邻居的意图?”
“谢渺渺死了,”她说,“您在我这刷印象分没用,不用讨好我。”
台上在进行杂技表演,欢快的小号曲子正达到高潮。
和杂技一样,谢渺渺的男人们花样百出。
傅烜面色平静,他对谢渺渺“死了”己经脱敏,要么是他的心理治疗颇有成效,要么他己经缓过神来,明白谢渺渺死亡这件事的蹊跷。
他说:“我听渺渺说过,你一首不谈恋爱。地方举办的年轻教师联谊,你也从来没有报名过。”
许楚辞挑眉。
她也曾听谢渺渺说起处了一个爹一样的对象,管得很宽,想必就是傅烜了。
许楚辞微笑:“您家住海边吧。”
傅烜:“我在海边有度假别墅,怎么?”
许楚辞哽住。
傅烜偏头,温和地说:“除方今以外,我还可以为你准备几位相亲对象供你挑选。你到了恋爱的年纪了。”
许楚辞像个啮齿动物一样快速地啃完甜筒。
傅烜当董事长,人还不错,又送冰淇淋车,又送甜甜圈车,但傅烜作为F之一,实在是有一股封建大爹的味道。
“没必要。”
傅烜不恼,甚至体贴地为许楚辞解释:“我明白许老师眼光很高,看不上我侄子那样的花瓶,这次我会为你准备几位有正当职业、相貌入眼的男士。”
他不动声色地还拉踩了傅珩一句。
许楚辞:“您说得跟备菜似的。”
她说:“但也不用。”
“先试一试如何?”傅烜说,“依照许老师的条件,我己经为你提供了最优选。这几位中有警察、医生、教师、烟草局公务员,薪资很稳定,家庭经过政审,有一定保障,适合你这样的女性。”
他在用评估商品策划案的目光看她。
许楚辞:“不用。”
傅烜被拒了三次,依然很有耐心地说:“姻缘介绍所应该不能比我提供更好的选择,许老师。”
他很不解。
以许楚辞的条件,没有他的参与,很难嫁入中产家庭。
被莫名其妙的人揣测、评估,许楚辞才是那个更有耐心和素质的人。
她看在傅烜提供免费冰淇淋的份上,说:“我身边的女性朋友太优秀了,我也是,暂时没有男性插足的余地。”
傅烜:“你不能把男性和女性放在一起比。”
许楚辞:“我告你歧视了。”
傅烜困惑地凝视她,忽而瞳孔一缩。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女生谈恋爱,”傅烜难以开口,整理措辞,轻声地问,“难道你……难道你一首不谈恋爱,是因为……”
“喜欢渺渺?”
因难以言喻,许楚辞一瞬皱了脸皮,像草履虫遇到了高浓度盐水。
她皱得越来越厉害。
傅烜:“你没事吧。”
重音在“没事”。
许楚辞:“你没事吧。”
重音在“你”。
她痛苦地问:“你是三体人吗,为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傅烜却沉默了一会,一副能接受一切的正宫做派,为难但宽容地说:“没关系,你喜欢渺渺,我能理解。”
许楚辞:“我喜欢比谢渺渺好的人。”
傅烜打断她:“不会存在这样的人。”
许楚辞:“所以我不相亲。”
傅烜抿唇,意识到自己进了许楚辞的逻辑圈套。
许楚辞:“我要去抽奖,告辞。”
“许老师,”傅烜在她身后说,“你考虑一下我说的,人不能太贪心。傅珩喜欢你,不代表你适合跨入和傅珩同一圈层,我认为我提供的这几位更适合你。”
他语气真挚:“我真心希望作为渺渺朋友的你能得到幸福。”
许楚辞头也不回地摆手。
“傅董,您会为给我介绍对象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