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冬见许楚辞,颔首。
许华章却轻声吐槽:“只是来上过一堂生理课的老师。”
夏历冬闻言,淡漠的目光从下垂的眼角滑过去,瞥了许华章一眼后,他两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微微一笑,笑里藏刀。
“是啊,小浣熊,”他慢条斯理地说,“你那时候遗精——”
“哇啊啊啊!夏历冬!”
许华章猛地一个鲤鱼弹跳,腰弹起来,吱哇乱叫,眼瞳快速地震动。
但他腿被固定,又没法捂住夏历冬的嘴。
“你不要在我妹面前乱说!”
他瞥见许楚辞,脸色更是迅速涨红。
病号服是浅蓝色,衬得他那一张明艳的脸更红。
“没事,不用避嫌,”许楚辞抬手,说,“关于男女生理的事我也是最先从夏老师那一节课学的,受益良多。”
夏历冬赞赏她。
对许华章说:“你妹妹比你干脆。”
“……楚辞本来就最棒了,”许华章捂住脸,更是不肯喊老师,噘着嘴低声抱怨,“一节生理课,一生师生情,夏历冬你真不要脸。”
夏历冬:“……”
他给这家伙做手术的时候,就应该切了这只狐狸用来撒娇的嘴皮子——虽然他是骨科医生。
——某些地方也该一块切了。
许楚辞提着外卖:“不介意我带食物进来吧。”
“你还特意为我带吃的来了吗?”许华章眼睛笑得弯弯,两只手揪着被子,又楚楚可怜地哭诉,“呜呜,哥哥好疼。”
他指向夏历冬:“这家伙公报私仇。”
夏历冬:“……”
他真应该缝上这只对妹妹乱的公狐狸的嘴——虽然他是骨科医生。
许楚辞说:“这是我自己吃的。”
“你没吃饭?”许华章立马蹙眉,担忧道,“你饭都没吃就来看我了吗?杨舒这家伙,我都说了不要告诉你了,你先坐下来吃饭。”
“菜是不是凉了?”他立刻趾高气扬地说,“夏历冬,你这有微波炉什么的吗,快去帮楚辞加热一下。”
许楚辞对夏历冬说:“您不用管他。”
夏历冬:“我明白。”
他们略过叽叽歪歪的许华章,客套了几句。
“我哥就拜托您了。”
“嗯。”
夏历冬还有工作要处理,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在离开前,他看向许华章,似笑非笑地说:“某人作为哥哥,应该有哥哥的样子,别耽误妹妹太多时间。”
许华章龇牙咧嘴,在许楚辞看过来时,又柔弱地躲在许楚辞肩后。
“夏老师好可怕。”
他对夏历冬吐舌头。
许楚辞:“我吃完饭就走,夏老师不用担心。”
夏历冬点头,离开。
他瞥了一眼藏在许楚辞背后露出阴险表情的许华章,拧了拧眉头,他太常皱眉头,眉心都有皱痕。
许楚辞目送夏历冬离开,忽而感到手腕被温热的东西碰了碰,有些发痒。
她回头,说:“怎么了?”
许华章正在博关注,但许楚辞在看他那一张漂亮的狐狸脸上贴的敷料,一块贴在他眉骨上,一块贴在下巴上。
许楚辞凑近,仔细地看。
“很危险,”她用手指比了比位置,说,“这一块就差一点伤到眼睛。”
许华章本来噘嘴撒娇,但许楚辞压近了,面对面,他倒是不知道视线该放在哪里,看许楚辞的耳朵,还是看许楚辞的嘴唇,又不敢看眼睛。
他向后挪了挪,抵着枕头,红着脸,眼珠子飘忽地晃动,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声音也如滑动变阻器,变得紧了起来。
“没、没事。”
他长得白,脸一红就十分明显。
许楚辞知道他害羞,但她没有退后,用手指虚虚指向了他脸上的敷料,划了一个大概位置,说:“你是演员,这样的意外可能会毁掉你的职业生涯。这次是什么原因?”
许华章哽住。
他想开玩笑糊弄过去。
但他被许楚辞用手指着,就像做错了事的犬科动物,蔫嗒嗒地垂下头,老老实实地说:“是我不好,想要更真实的效果,所以大意了。”
许楚辞就知道。
她坐下来,说:“你没法控制自己了吗。”
许华章猛地抬起眼皮,伸手拉住许楚辞的手腕,怕她失望,极其急迫地说:“我有听你的话,有定期进行心理治疗,我对我的身体有把握,这次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但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心虚地别过脸。
“不要逃避,”许楚辞伸手掰过他的下巴,说,“医生说过你不能太投入,不能为表演牺牲你的生命安全,你要自行把握尺度。”
许华章瞳孔放大,害怕许楚辞责备他。
“楚辞……”
许楚辞面无表情,语气很沉静:“你能遵守约定,对吗。”
“……嗯。”
许华章“啪嗒啪嗒”地落眼泪,他这会真的顾不上笑了,在医生和工作团队面前,他都还能笑出来,但他看见许楚辞就想哭。
他垂下头,哭起来光掉眼泪,不出声,梨花带雨。
许楚辞缓和了语气:“你每次见我都哭。”
她按住许华章的手背,安抚他。
只见还在嘤嘤哭泣的许华章瞬间反握住她的手,还沾着泪水的眼里一瞬闪过得逞的得意。
许楚辞:“……”
她哥此人,顺杆子爬也是极快的,狡猾如从狗洞爬入民居的小浣熊。
不过她没有挣开他的手。
许华章抹了抹眼角的泪,得寸进尺地又跟许楚辞撒娇。
“好疼。”
他张开另一只手。
病号服领口揉乱了,露出锁骨处一片白皙皮肤。
“楚辞,哥哥需要一个拥抱治疗受伤的心灵,爆炸给哥哥我留下心理阴影了。”
许楚辞却看向他的头发。
她问:“你还没剃光头啊?”
许华章无效,习以为常。
他收回手。
“还没到那一场戏。”
许楚辞略有惋惜:“我这次过来,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你光头。”
许华章:“妹妹,你不爱我了。”
许楚辞:“我要先吃饭。”
许楚辞对“爱”这个词从许华章嘴里蹦出来的频率一首很惊讶,这只小浣熊应该不懂爱是什么,但又总是说爱她,难道跟爱在垃圾桶里掏吃的一样,是某种创伤后遗症吗。
她拆外卖袋子。
许华章虽然一条腿被吊起,但身残志坚地把病床一侧的小饭桌推起来,上道地帮许楚辞拆筷子。
许楚辞没跟他客气。
许华章:“要不要我给你削个苹果?”
许楚辞:“……不了。”
病人给家属削苹果,还是不太像话。
她专心吃饭。
许华章专心看她。
吃完后,反倒是许华章先催她:“你赶紧回去,时间很晚了,我让杨哥送你回去。”
许楚辞:“我坐地铁。”
许华章坚持:“太远了,你也累。”
杨舒一首在门口守着,闻言,走进来。
他看着这一对兄妹,又对上许华章眯起的狐狸眼,感觉后脖子发寒。
“杨哥,你把楚辞喊过来,”许华章微笑,“你也送她回去。”
杨舒挠了挠后脖子:“……当然。”
每次扯到许楚辞的事,许华章就不像是平时那么笑眯眯。
许楚辞注意到杨舒异样,回头。
许华章一脸无辜地歪头。
许楚辞站起身,顺手把他腰间的被子捻好,说:“你头发看起来没乱,不用梳。”
“……啊。”许华章懊悔。
早知道在许楚辞来之前把头发弄乱了。
许楚辞说:“我走了。”
许华章恋恋不舍地目送她。
杨舒:“我送你。”
许楚辞:“不用,别管他。”
杨舒被许华章盯得后背发毛,苦笑:“还是送你吧。”
许楚辞越过杨舒肩膀,对上许华章的目光,说:“没关系,我说了算。”
许华章:“……嗯,你说了算。”
杨舒干笑一声。
等许楚辞离开后,杨舒回到病房。
许华章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着,不知在沉思什么,他有一副雌雄莫辨的皮囊,不笑的时候,会透出中性气质中令人难以揣摩的一面。
他听见杨舒的脚步声,问:“你让她来干什么,她上班够忙了。”
杨舒有了许楚辞那句话作保障,不怕他。
“你想她来,”他说,“而且楚辞收到消息立马就来了,外卖都提着带过来,她也担心你。”
许华章抿唇,撩起耳边碎发。
他高兴,但没一会,又说:“她担心的人太多了。”
艳光西射的电影明星少有自卑的神态。
杨舒看他垂头丧气,不知道他吃的哪门子醋。
兄妹之间也会这样?
虽然杨舒也觉得这一对所谓兄妹之间,妹倒是十分正派,兄却隐约偏离正道。
“君子能屈能伸,”他劝了一句,“你得有点包容心。”
许华章靠在软枕上,浑身不着力。
包容心吗?
如果他有包容心,就能被楚辞接受吗?
他闭上双目。
“算了,我们还是聊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