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愣地望着白羽，完全无法消化他方才的话语。他翡翠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我，用眼神示意我把木剑归还给他。
为什么？疑问如气泡般浮现在脑海，我困惑地歪了歪头，望进了他宝石般的眼眸。
突然他抬手将木剑从我指间抽走，将其深深插入地面。我茫然地眨着眼睛，发梢被风撩起。见状，少年叹了口气，薄唇轻启——
"苏杞薇大人经过魔法特训己经很累了吧？这样逞强练剑会受伤的。"
"哪有那么夸张，我说了没问题的。"我边说边伸手想拿回插在地上的木剑，可他修长的手指牢牢按在剑柄上不肯松手。
他方才说的"担心我身体"，分明是骗人的，那句看似关心我身体状况的话，听起来却像是谎言。
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那种情绪，根本不像在担心我的样子，偷偷瞥了眼好感度界面发现并没有下降，完全搞不清状况。
"如果还在为迟到生气的话，我道歉，拜托教我剑术吧，真的真的对不起，我......"
少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感觉喉咙被什么哽住了。
"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向他发问。
细碎光斑透过枝叶洒在他亚麻色短发上，我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恕我冒昧反问，您为何想向我学习剑术呢？"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我强撑着用轻快的语气回答："因为剑术很帅气啊，而且除了魔法之外......"
"是骗人的吧。"
他打断我的话，接着缓缓向我靠近，林间骤然寂静，连蝉鸣都消隐无踪。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那双翡翠色眼眸泛着寒光，我像是被钉在原地的小兽，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我？我无法理解，因为好感度也没有变化。我无法承受他的目光，慌乱地垂下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说得没错，剑术很帅……这倒不是假话，但算不上什么好理由，用魔法以外的方式保护自己，也不是谎言。但圣女本不必学习这些，毕竟还有防御魔法的存在。
真正的心思早被看穿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想借着学剑想接近他刷好感度罢了。
"为什么突然想学剑术……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白羽那句仿佛要消失般的低语，让我胸口传来一阵像心脏被利箭贯穿般的剧痛，我死死咬住下唇。
“就像我之前说的，明明谁都可以，不是我也没关系，不如说不是我更好......您明明可以选择更优秀的导师，为什么要找平民出身的我？而且既然是圣女，根本没必要学什么剑术吧？”
“可是……”
“你根本不需要吧。”
话刚出口，白羽猛然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我身上。
听着白羽的话语，我的嘴唇颤抖着，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紧接着，泪水不争气地滑落，在阳光下碎成珍珠。注意到这点的白羽脸色刷白，瞬间慌了神，慌忙向我道歉。
然而，我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就这样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只丢下一句“对不起”便转身像逃跑一般飞奔离开了那个地方，没有心思再确认什么好感度了。
白羽对我说的那些话，连同其中的含义，我都己经明白。即便如此，被那样说还是让我感到悲伤和痛苦。
我懂的。他自幼作为平民剑士，在贵族骑士团受尽白眼。虽身为骑士，却因平民身份无法在训练场练习，只能在林中独自挥剑到豆大的汗珠滚落。
努力并非总能得到回报，不被认可的情况确实存在……但对白羽而言，不被认可仅仅因为他是个平民，仅此而己。
所以，当圣女轻描淡写地提出想跟他学剑术时，他才会感到愤怒吧。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有空又好使唤的平民，被派来应付这位不谙世事的圣女，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剑术绝非一朝一夕能掌握的技艺，那些淤青的膝盖、长满老茧的指尖，都是被践踏的努力。希望你别以为，仅凭圣女的身份就能轻易掌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知是我迟到成了导火索，还是因为我学过魔法的缘故，总之我肯定触碰到了他心中不可触及的禁区。
我当然也明白，有些努力注定得不到认可，那份努力无人认可的痛苦，那份不甘与悲凉……
可是，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奔跑中花瓣纷纷扬扬落满肩头，我哭得视线模糊，林间光影在泪眼中碎成万花筒，廊下的琉璃灯都晕成一片光斑。
我跑着回到了宅邸，大家看到我的脸，都露出担忧的表情。
我遮住脸不想让人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同时让人把风睻和叫来，能依靠的只有她……不，我只是想让她听听我的倾诉。随后，仆人们匆忙唤来了风睻和，她一见我的脸便仿佛明白了一切，一言不发地牵着我的手将我带进了房间。
她在床边坐下，温柔地轻抚着我的后背，我胡乱抹着眼泪扑进风睻和的怀抱，把脸埋在她薰衣草香的胸襟里抽泣，任由泪水浸湿领口。
"真是的，又哭鼻子了，今天发生什么事啦？"
“呜......”
“好啦好啦，冷静点。”
风睻和一边轻抚我凌乱的发丝，一边用温柔的声音询问，我抽搭着慢慢开始讲述。
似乎没料到结果会变成这样，她看起来也很惊讶。不过，既然没被明确拒绝说不教，大概还是有机会的吧。
“明明早上还那么高兴的……”
“呜……可是，可是。”
我努力动着嘴唇想用言语表达，泪水却止不住地流，连话也说不利索。
反复深呼吸几次终于平静下来后，我紧紧抱住风睻和，再次道歉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好感度没有下降，说明还是有机会的。"她这样鼓励我道。
但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和风睻和，就是杜若，相遇是在高中，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甚至陆知许，都不了解之前的我。
我成长于怎样的家庭，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不知道在现实世界里我也曾被至亲说"反正你做什么都半途而废"，不知道那些躲在被窝里咬着手背哭泣的夜晚。
既不愿回忆也不想提起，所以从未说过……正因不知情，他们才能轻易说出"加油"这样的话。此刻穿越成圣女的我，依然是被否定的那个爱哭鬼。
明明是自己主动倾诉，我却不由得这样想着，对风睻和涌起一阵愧疚。
于是我挤出生硬的笑容，对风睻和扬起嘴角说己经没事了。
"谢谢你的关心。"
"没关系的，如果还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说完这句话，风睻和就以有工作为由离开了。
独自一人后，我叹了口气仰面倒在西柱床上。细碎的光透过纱帐在脸上织出细网，泪水又悄悄渗入丝绸枕面。
要是能变成真正的圣女就好了——那个值得被温柔以待的，不会让白羽露出那种眼神的，更好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