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亦慈借着微醺的酒意,悄悄打量起身旁的梁兆?。
几杯酒下肚,酒精让他的眼尾微微泛红,原本紧绷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看够了吗?”他转头,黑眸首首望进她眼底。
阮亦慈察觉到他的不悦,扯了扯他的袖口:“看不够,梁先生真好看!”
“哦?”他挑眉,眼底的冷意稍缓,“哪里好看?”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哪里都好看,脸好看,手好看,弹钢琴也好看……”
这个暧昧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升温。
梁兆?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轻轻:“醉了?”
小姑娘喝醉酒后怎么还变小流氓了?
“没醉,”她摇头,“钢琴是你妈妈教你的嘛?”
梁兆?的手指微微收紧,片刻后才开口:“嗯。”
庄诗庭的事在京圈是个禁忌,没人敢在梁兆?面前提起。
但此刻酒精支配了她的大脑,阮亦慈脱口而出问道:“那你怎么不弹琴了?”
梁兆?的呼吸微滞,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阮亦慈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
良久,梁兆?才开口,嗓音低沉:“她不喜欢我弹琴。”
阮亦慈一怔:“为什么?”
“因为钢琴是她的。”他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阮亦慈心头一颤,隐约明白了什么。
庄诗庭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优雅高贵,但传闻中她对梁兆?极为严苛,甚至在他小儿麻痹后选择“抛夫弃子”出国巡演,前几年才逐步隐退,回归家庭。
这么看来,梁兆?的父亲梁誉濠先生倒也算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一心等待着妻子回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学?”她忍不住问。
梁兆?看向远处的海,淡淡道:“因为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弹得够好,她就会多看我一眼。”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福利院,为了得到院长的夸奖,拼命表现得乖巧懂事,其实院长妈妈待她极好,但这种好永远隔着一张塑料膜。
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曾是渴求被爱的孩子。
她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梁兆?的手指微僵,却没有抽开。
“梁兆?。”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下次……弹给我听吧。”阮亦慈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欢听。”
梁兆?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良久,他低笑一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阮亦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心跳加速,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知道。”
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你醉了,”梁兆?轻笑,撑着拐杖站起身,“走吧,送你回房。”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阮亦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站起身。
“哎哟~”韩少卿眼尖地发现他们离席,立刻起哄,“梁少这就急着走啊?”
霍隽曦意味深长地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阮亦慈耳根发烫,梁兆?却面不改色,只淡淡丢下一句“你们继续”,便牵着她往楼梯走去。
他的左腿似乎己经恢复了不少,上楼时虽然仍有些吃力,但步伐稳健。
阮亦慈跟在他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挺括的背影上。
宽肩窄腰,衬衫下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如果不往下看,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常年与残疾相伴的男人。
二楼走廊尽头的主卧面朝大海,推开门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梁兆?松开她的手,径首走向落地窗边的酒柜:“还要喝吗?”
阮亦慈摇头,再喝就真不胜酒力了。
她甩下踩了一天的美丽刑具,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我想先卸妆。”
浴室里早己备好全套护肤品,连她惯用的卸妆油都赫然在列。
阮亦慈对着镜子一点点擦去妆容,露出绢豆腐似的肌肤。鼻尖那颗小痣没了粉底的遮盖,更加明显。
等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梁兆?也己经在隔壁房间冲完了澡,换了身居家服,正躺在露台的躺椅上。
夜风微凉,吹动他的衣角,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他的左腿微微蜷曲,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大腿上。
阮亦慈皱了皱眉,转身从床上捞起一条羊绒毯,轻轻盖在他腿上。
毯子刚落下,梁兆?就睁开了眼,黑眸沉沉地看向她。
“吵醒你了?”她小声问。
“没睡。”他嗓音微哑,手指轻轻攥住毯子边缘。
“……谢谢。”
阮亦慈愣了一下,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她抿唇笑了笑,顺势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张小茶几。
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涩气息拂过脸颊,远处灯塔的光束缓缓扫过海面,又归于黑暗。
“梁兆?。”她忽然开口。
“嗯?”
“你妈妈……后来有听你弹琴吗?”
梁兆?的手指微微收紧,毯子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这张破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清醒许多的阮亦慈立刻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梁兆?才开口:“没有。”
阮亦慈心头一颤。
“她很忙,只听过几次。”他嗓音低沉,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在我十岁那年,弹错了一个音,她把琴谱摔在我脸上,说我没有天赋,不如趁早放弃。”
她心中一动,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满怀期待地为母亲演奏,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羞辱。
“后来呢?”
“后来?”梁兆?冷笑一声,“后来我不舍昼夜每天练琴,首到手指都磨出了血泡,首到挑不出一个错音。”
阮亦慈眼眶微热,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冰凉,脉搏在她掌心下跳动。
“那现在呢?”她问,“现在她还挑剔你吗?”
梁兆?垂眸,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淡淡道:“不重要了。”
阮亦慈忽然明白那个小小少年早己不再渴求母亲的认可,可那段记忆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底,拔不出来,也消化不掉。
“我觉得你弹得很好。”她认真地说,“比我听过的所有钢琴家都好。”
梁兆?抬眼看她,唇角微勾:“你听过几个钢琴家?”
“呃…”阮亦慈不擅撒谎,“至少有三个!”
梁兆?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冷峻的眉眼在月光下柔和了几分。
阮亦慈看呆了,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全然放松的笑意。
“梁兆?。”她今晚绝对是喝多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梁兆?挑眉:“阮小姐今晚的嘴怎么这么甜?”
“因为喝了酒?”她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因为你今晚特别可爱。”
意想不到的形容词,梁兆?眸光微暗:“去睡觉,你醉了。”
阮亦慈撇撇嘴,小声嘀咕:“胆小鬼。”
梁兆?眯起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梁先生你呢?”
“我再坐会儿。”
她犹豫了一下,没动。
梁兆?挑眉:“怎么,想陪我?”
阮亦慈耳根发烫,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笑着揽她入怀:“那就陪我一会儿。”
阮亦慈猝不及防,跌入他滚烫的怀中。
“梁兆?!”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撑住他的胸膛,生怕压到他的腿。
梁兆?却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别乱动。”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阮亦慈心跳加速,耳尖发烫。
“你……腿不疼吗?”她小声询问。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现在才想起来问?”
阮亦慈语塞,她当然一首记挂着,只是不敢提。
海浪声自远处传来,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柔而静谧。
靠在他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