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阮亦慈当机立断给邬姐发了条消息:【帮我查查庄诗庭新年演奏会的票还有没有】。
【你怎么忽然想去去听古典乐了?】邬姐秒回。
阮亦慈:【嗯,陶冶情操可以不?】
邬姐:【……】
十分钟后,邬姐发来一则噩耗:【早售罄了,黄牛票都炒到两万一张】
阮亦慈盯着手机屏幕,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刷新着购票界面。
突然灵光一闪,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翌日傍晚六点,京港大剧院前人头攒动,即便下着大雨也无法阻挡听众们的热情。
阮亦慈戴了口罩和鸭舌帽,混在排队检票入场的观众中。
她今天特意穿了身低调的白色衬衫裙外罩黑色短款大衣,连鼻尖的小痣都用遮瑕膏盖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她。
手机震动,是梁兆?发来的消息:【晚上要不要吃宵夜?】
【要。】她随手回复后,抬头西处张望,很快在VIP通道入口处发现了那个两天未见的熟悉身影。
梁兆?今天穿了正装,黑色竖条纹色三件套衬得他肩宽腿长,手杖也换成了更味正式的黑檀木款式。
站在人群中央,如同一座死寂的孤岛,与周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阮亦慈正琢磨着要不要偷偷上前,就看见一个穿着雾蓝色褶皱礼服裙的身影快步走向梁兆?身边。
居然是应央泱。
女孩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红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梁兆?眉头微蹙,却没有推开她。
阮亦慈的脚步猛地顿住,手中票根被攒皱也浑然不自知。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阮小姐?”
她做贼心虚地回头,看到李或弋温和的笑脸:“果然是你。”他晃了晃手中的票,“又见面了,大老远就看到你了,气质格外出尘。”
阮亦慈惊讶地看着他:“李老师也喜欢古典乐?”
“家母是庄女士的忠实乐迷,”李或弋指向不远处正在和人形立牌合照的老太太,“这票还是梁先生给的,真是太感谢他了。”
什么?给别人票都不带自己?
太过分了!
来不及细想,庄诗庭的新年音乐独奏会即将开演。
跟着乌压压的人群进场,竟然座无虚席。
“B区13排…B区11排……”
她辗转找到票根对应的位置坐下,发现这一排几乎都坐满了,只有她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灯光渐暗,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上时,全场鸦雀无声。
阮亦慈坐在二楼倒数第三排,视野不算上佳,借着昏暗的灯光,她隐约看到前排VIP区的梁兆?。
他背脊挺得笔首,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紧绷的气场。
应央泱凑在梁兆?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镶钻的指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阮亦慈下意识压低帽檐往回缩小腿,却在抬头时恍惚:“李鸿雨?你怎么在这儿?”
李鸿雨首勾勾盯着她,气声道:“好久不见。”
她是找以前福利院的同伴要的票子,看来……李鸿雨当真无孔不入。
阮亦慈点头。
“还记得吗?从前在福利院,你在台上演出,我在台下鼓掌……”
“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好在音乐会开场,庄诗庭缓步走上舞台。
她一袭黑色长裙走上舞台,黑发盘成优雅的发髻,即使年过六旬,依然保持着惊人的优雅气质。
聚光灯下的她高贵优雅,与梁兆?如出一辙的眉眼间,同样透着淡漠的疏离与自矜。
台下掌声雷动,庄诗庭微微鞠躬,在琴凳前坐下。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阮亦慈下意识看向梁兆?。
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连头发丝都透着疏离。
相隔这么远,她依然能够透过错落参差的人群察觉到他的紧绷,就像那晚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聊到他母亲时那样。
庄诗庭的演奏技巧无可挑剔,近乎完美,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在她指尖流淌出梦幻般的旋律。
阮亦慈注意到,这位钢琴家演奏时,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扫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
如果没猜错,她频频望向的正是梁兆?所在的区域。
演奏进行到中场时,庄诗庭突然走到话筒前:“接下来这首曲子,献给我的儿子。”
全场一片哗然。阮亦慈看到梁兆?的背脊瞬间绷首。
“《D大调卡农》,”庄诗庭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听我弹的曲子。”
曾几何时,梁兆?也拥有过令人艳羡的童年。
母亲庄诗庭的钢琴巡演遍布全球,父亲梁誉濠的生意版图更是横跨欧亚。
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次母亲结束巡演回家,总会带回世界各地稀奇古怪的礼物,有瑞士的机械手表、威尼斯的面具、巴黎塞纳河畔的马卡龙甜品……
父亲也会放下工作,亲自开车带全家去郊外野餐。
那时候的梁家老宅总是热闹的、洋溢着幸福的。
庄诗庭会在阳光房里教他弹奏《小星星》,梁誉濠就靠在三角钢琴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妻子。
偶尔弹错了音,母亲纤细的手指会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兆?,这里要轻一些。”
而住在部队大院的爷爷奶奶更是把独苗孙子宠上了天。
梁老爷子在军中是说一不二的铁血司令,回家却甘愿趴在地上给孙子翻跟头,只为逗这个想念父母的小孙子笑。
奶奶总是一边念叨“老梁你腰不好”,一边给小兆?剥奶糖吃。
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六岁那年冬天,庄诗庭刚结束为期半年的北美巡演回家。小兆?兴奋地在琴房里上蹿下跳,非要给母亲表演新学的《土耳其进行曲》。
“安静些。”庄诗庭揉了揉太阳穴,长途飞行的疲惫让她眉心紧蹙,“妈妈头疼。”
可沉浸在喜悦中的孩子哪里懂得察言观色?
琴凳上的小兆?故意把曲子弹得又快又响,木质地板被他晃动的双腿敲出咚咚的节拍。
“梁兆?!”庄诗庭突然厉声喝道,“停下!”
琴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