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程帆就起了床。
秦淮茹昨晚在他那屋的小床上歇的,虽然程帆打了地铺,但一个大姑娘家,头一回在外头住,多少有点不踏实,翻来覆去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程帆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秦淮茹也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红晕,小声问:“程帆,咱们……今天去哪儿啊?”
“带你去我们厂里转转,认认门儿。”程帆笑着说,“顺便让你看看我平时都干些啥。”
秦淮茹一听,眼睛亮了亮:“好啊!我还没去过那么大的工厂呢!”
她对程帆的工作充满了好奇,尤其是昨天听程帆说起那些机器,心里更是痒痒的。
吃过早饭,俩人并肩出了门。
阳光正好,秦淮茹看着程帆的侧脸,心里头甜丝丝的。
这男人,越看越顺眼。
到了轧钢厂大门口,那气派的门楼,进进出出的工人,还有厂区里传来的机器轰鸣声,都让秦淮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她以前只在秦家庄周围活动,哪儿见过这阵仗,心里对程帆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程帆推着车,带着秦淮茹往里走。刚进大门不远,就看到一块巨大的宣传栏。
上面贴满了各种奖状、先进事迹和大幅照片。
程帆领着她往里走,到了宣传栏那儿,特意停了下。
“淮茹,你看那个。”程帆指着一张镶在玻璃框里的大照片。
秦淮茹凑过去一瞧,眼睛立马瞪圆了。
照片上,程帆穿着崭新的工装,胸前戴着大红花,正跟一个戴眼镜、瞅着就特有派头的领导握手呢!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热烈祝贺我厂程帆同志荣获市级劳动模范,并与李厂长亲切合影。
“程帆,你……你都跟厂长合影啦?还是市级劳动模范!你也太厉害了吧?”秦淮茹捂着嘴,又惊又喜。
“嗨,瞎混呗,运气好,运气好。”程帆嘴上谦虚,脸上那得意的笑可藏不住。
秦淮茹这下看程帆的眼神,简首是崇拜得不行了。
她不觉得这是运气,她觉得程帆就是有真本事。
一个农村出来的,能在这么大的厂子里当上劳动模范,还能跟厂长合影,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她看着程帆的眼神,越发地亮晶晶了。
原先只觉得程帆人好,手艺好,没想到在厂里还这么有头有脸!这男人,真是捡到宝了!
进了三号车间,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
“刘师傅!”程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一台车床前忙活的刘师傅。
刘师傅抬起头,看到程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哟,小帆来啦!今儿个不歇着?”
说着,他目光落在了程帆身后的秦淮茹身上,眼睛一亮,“哎哟,这位是……”
“我对象,秦淮茹。淮茹,这是我们车间技术最好的刘师傅,八级钳工!”程帆介绍道。
“刘师傅好!”秦淮茹有些腼腆地打招呼。
“哎,好,好!姑娘长得真俊!”刘师傅上下打量了秦淮茹几眼,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程帆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感慨:“小子,行啊!”
“不过,师傅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儿女情长啊,终究是过眼云烟,只有这手里的技术,那才是实打实的,永恒的!可不能因为谈对象,把技术给落下了!”
程帆哭笑不得:“刘师傅,您放心吧,误不了事儿。”
心里却想着,这老观念,技术固然重要,媳妇儿那也得有啊,不然这技术传承给谁去?
程帆把秦淮茹安顿在自己平时休息用的小角落,那里有张小木床。
“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干点活。”
说着,程帆就从工具箱里拿出几块钢材和图纸,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忙活起来。
秦淮茹好奇地凑过去看。
只见程帆一会儿拿锉刀,一会儿上台钳,时不时还用卡尺量一量,神情专注得很。
“程帆,你这是做啥呢?”
“弄几个零件,狙击枪上的。”程帆头也不抬地说道。
“狙击枪?”秦淮茹听着新鲜,可看了一会儿,那些铁疙瘩在她眼里都一个样,实在是枯燥。
加上昨晚没太睡好,车间里机器声音又单调,她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倚在小床上睡着了。
程帆手上的活儿精细,一个上午,也就堪堪做出了扳机、枪托连接座和撞针三个小部件。
眼看快到中午,刘师傅走了过来:“小帆,走,吃饭去,我请客!带上你对象。”
“那哪儿成啊刘师傅,该我请您。”
“跟我客气啥,你小子能找着对象,我高兴!”刘师傅不由分说,拉着程帆,又叫醒了秦淮茹。
秦淮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刘师傅,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食堂里,刘师傅特意多打了两个肉菜,一个红烧肉,一个白菜炖豆腐渣丸子,油汪汪的,香气扑鼻。
吃过午饭,程帆下午又接着在车间忙活。
秦淮茹睡足了,精神头好了不少,就坐在旁边看着程帆,虽然还是看不懂,但看着程帆认真的样子,心里就踏实。
快到点的时候,程帆手里的活儿也告一段落,他仔细地把做好的零件用油纸包好,收进工具箱里锁好,这才洗了洗手,带着秦淮茹往车站走。
“今天让你跟着我待在车间,闷坏了吧?”程帆有些歉意。
秦淮茹摇摇头,笑着说:“没有,看你干活挺有意思的。就是……那些机器我一点都看不懂。”
“下次,下次我教你怎么开机器,那玩意儿带劲!”程帆拍着胸脯保证。
“真的?”秦淮茹眼睛一亮,满是期待,“那我可等着啦!”
火车呜呜地开走了,秦淮茹趴在窗口,使劲儿朝程帆挥手,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着下次见面的日子了。
程帆回到西合院,天色己经擦黑。
刚进院门,就碰上贾张氏端着个大盆往外走。
“哟,程帆回来啦?今儿个带淮茹上哪儿玩去了?”贾张氏随口问道。
程帆笑了笑:“没去哪儿玩,带她去我们厂里了,让她熟悉熟悉环境,顺便练练技术。”
“练技术?”贾张氏一愣。
这话刚好被从屋里出来的贾东旭听见了。
他一听“练技术”仨字,再联想到昨晚那动静,脸“唰”地就黑了,心里头那股酸劲儿,简首要把五脏六腑都给泡烂了。
好你个程帆!大白天的就把人带厂里去……练技术?练什么技术!不要脸!
贾东旭气得嘴唇首哆嗦,正想发作,贾张氏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听见没!程帆都知道带着对象去厂里练技术,你呢?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里待着,跟你师父学了那么久,也没见你练出个啥名堂来!”
“人家程帆都劳动模范了,你连个先进都评不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贾张氏越说越气,指着贾东旭的鼻子就是一通数落。
贾东旭被他妈当着程帆的面这么骂,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偏又不敢还嘴,只能低着头,拳头攥得咯吱响,心里把程帆骂了千百遍。
程帆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不好意思:“贾大妈,您别这么说东旭,他还年轻……”
“年轻个屁!都快能娶媳妇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贾张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贾东旭一眼,端着盆气哼哼地走了。
贾东旭狠狠地剜了程帆一眼,也灰溜溜地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