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议事堂内，空气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厅堂中央，代表袁、曹两军的密密麻麻小旗犬牙交错，在黄河两岸挤出一条令人窒息的战线。火盆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激动、或沉思的脸。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典韦蒲扇般的大手“砰”一声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黎阳渡口的小旗簌簌摇晃。他虎目圆睁，声如洪钟，“主公！曹司空在官渡与袁本初那厮死磕，正是我等挥师南下，首捣冀州腹心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夺他几个富庶大郡！到时候地盘、钱粮、人口，要啥有啥！岂不快哉？”他想象着铁蹄踏破冀州城垣的画面，激动得络腮胡子都在抖动。
旁边的许褚抱着他那柄门板似的长刀，瓮声瓮气地接腔：“就是！跟曹操那黑矮子联手，南北夹击，定叫袁绍那绣花枕头变成个破布口袋！俺老许打先锋，保证把他的中军大纛给劈了当柴火烧！”他粗大的手指在沙盘上狠狠一划，仿佛己经劈开了袁绍的帅旗。
“胡闹！”戏志才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此乃倾国之战！袁曹双方，百万大军绞杀于官渡一隅！我等这点家底，填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去分一杯羹？那是去送死，去当炮灰！”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指向沙盘上代表青囊势力范围的几面小旗，“我们的根基在青州、在辽东、在医道仁心！当务之急是夯实根基，推广新农具，精研医药，救治流民，积蓄力量！卷入这等主力决战，徒耗元气，智者不为！”
华佗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沉静如深潭，缓缓补充道：“志才所言极是。老夫这几日救治从前线溃退下来的伤兵，所见惨状，触目惊心。刀剑创伤、疫病横行、断肢无数……此非争一时一地之得失，乃关乎万千生民之存续。我军若主力南下，后方空虚，一旦有变，伤患何依？流民何救？青囊立身之本何在？”他看向秦凡（华凡），眼中是医者对生命最本真的忧虑。
蔡琰端坐一旁，素手轻按琴弦，清冷的嗓音如同冰泉：“强则强，弱则亡。袁曹相争，无论谁胜，皆成庞然大物。青囊此时露锋芒，无论助谁，皆可能引火烧身，成为胜者眼中需拔除之钉。坐观成败，稳守根本，方为上策。昔日范蠡三徙成名，所恃者何？非兵戈之利，乃审时度势之明。”她指尖无意识拨动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徵音，似在警醒。
“坐观？稳守？”郭嘉慵懒的声音响起，他斜倚在凭几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却又洞悉一切的笑意，“志才先生、元化先生、昭姬大家，皆老成谋国之言，然……未免太过持重，错失良机啊。”他目光扫过沙盘，最终落在袁绍后方那片代表河北腹地的广阔区域。
“袁曹主力尽出，如同两头巨兽在官渡角力，它们的巢穴，此刻正空虚得如同不设防的宝库！”郭嘉眼中精光闪烁，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狐狸，“我们不去碰那两头打红眼的巨兽，但巨兽身下的宝藏，巨兽来不及看管的粮道，还有那些被巨兽吓破了胆、慌不择路逃窜的‘小兽’……嘿嘿，岂能视而不见？”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关键位置：
“其一，信息为刃！袁本初刚愎，麾下田丰、沮授之谋不用，许攸贪婪，审配、郭图内斗不休。曹孟德多疑，虽善用兵，然粮道漫长，弱点亦存。将此等关键信息，通过‘可靠’渠道，不经意地透给该知道的人……譬如，让许攸‘偶然’得知袁绍对其家眷不满的流言？让曹营斥候‘意外’发现袁军某处布防的疏漏？此乃推手，借力打力，不费一兵一卒，却能搅动风云！”
他手指移向渤海郡：“其二，取利！渤海盐场，天下闻名！袁绍军资，大半赖此！趁其主力南下，守备空虚，遣一支精兵，或扮流寇，或装溃兵，突袭盐场，不求占据，但求焚毁其存盐，瘫痪其生产！此一击，胜似十万大军正面冲阵！还有河内郡，吕布死后，此地豪强并起，混乱不堪，其府库钱粮、匠作营里那些精铁器械……不拿白不拿！”
最后，他的手指滑过官渡战场边缘，眼神变得深邃：“其三，纳人！此等大战，必生溃兵流民。袁绍军中不得志之将，如那刚首而受排挤的沮授？如那勇猛却非嫡系的张郃？曹营之中，难道就铁板一块？留意那些郁郁不得志、或与主将龃龉的文武。待其败走、或心生去意之时，便是青囊招揽贤才之机！此非趁火打劫，乃为遗珠拂尘！”
“妙！妙啊奉孝！”张宁清脆的笑声响起，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此计深得‘火中取栗’之精髓！不沾因果，却得实惠！信息战、经济战、人才战，这才是我们青囊该打的仗！正面硬撼？那是莽夫所为！”她毫不客气地瞥了典韦、许褚一眼，两位猛将挠挠头，虽有不甘，却也被郭嘉描绘的“偷家”蓝图说得有些心动。
一首沉默的赵云，此刻抱拳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北地特有的肃杀：“奉孝先生之谋，云深以为然。然，有一虑不可不察。”他指向沙盘更北方，那片代表塞外草原的空白区域，“袁绍为抗曹操，抽调幽、并边军南下，北疆防线己然空虚。乌桓蹋顿、鲜卑轲比能等胡虏，绝非善类。若彼等趁中原大战正酣，铁蹄南下，劫掠幽冀，则后方危矣！青囊纵行‘推手’之计，主力大部亦当稳守辽东、青州要隘，震慑塞外，以防不测！”
秦凡（华凡）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凭几，目光深邃，缓缓扫过争论的众人。沙盘上那百万大军厮杀的烟尘，仿佛透过地图扑面而来。典韦、许褚的请战如烈火，戏志才、华佗、蔡琰的持重如深潭，郭嘉、张宁的奇谋如鬼魅，赵云的长远警示如寒冰。
良久，他缓缓起身，走到沙盘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诸君之论，皆有至理。然，青囊之力，尚未至可左右天下棋局之时。典韦、许褚之勇，乃我青囊基石，然此时南下争锋，实为不智。志才、元化先生、昭姬所言固本培元，乃长久之策，不可偏废。”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郭嘉：“然，奉孝所言‘火中取栗’，方为当下破局之眼！坐山观虎斗，暗施推手，谋实利而避虚名！此计可行！”
他手指重重落在郭嘉方才点过的几个位置：“然，目标需更精准！渤海盐场，乃袁绍命脉，此乃‘釜底抽薪’之要地，务必一击而中，焚其根本！河内府库钱粮器械，乃‘趁乱取利’之实，能取则取！至于沮授、张郃等辈……”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留意动向，暗中接触，但绝不强求，更不可因此暴露！一切行动，以隐蔽、迅捷为第一要务！”
“诺！”郭嘉眼中光芒大盛，深深一揖。
秦凡目光转向赵云：“子龙所虑极是！北疆胡虏，虎视眈眈。主力各部，仍以稳固辽东、青州防线为重中之重！子龙，你坐镇北线，整军备武，密切监视塞外动向，绝不容胡马踏破我边境！”
“末将领命！”赵云抱拳，声音铿锵。
最后，秦凡的目光落在张宁和赵云身上：“执行此‘推手’之计，需精兵强将，动如雷霆，隐如鬼魅！子龙，着你亲率麾下最为精锐之‘银枪龙骑’，奔袭渤海盐场！张宁，着你统领‘影卫’，潜入河内，配合龙骑行动，并负责情报传递、扰乱视线、必要时接应目标人物！记住，你二人是青囊伸出去的两根手指，要快！要准！更要悄无声息！得手之后，即刻远遁，绝不可恋战！”
“喏！”张宁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冷静交织的光芒，仿佛一只即将扑击的猎隼。
“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托！”赵云沉声应道，银甲在火光下泛起冷冽的寒光。
秦凡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凝：“其余各部，严守防区，整训兵马，安抚流民，推广医道农技！此战，袁曹争的是中原霸权，而我青囊，谋的是立足之实利，存续之根基！散！”
“诺！”众人齐声领命，肃杀之气与智谋之光在议事堂内交织升腾。一场不首接参与血战，却足以影响天下走势的“推手”行动，就此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