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百泉的诊疗日记藏在中药柜最底层的决明子罐里。
"甲午年三月初七，治张氏女情伤。针封'负心人'三字记忆，三月后自解，其父赠'仁心济世'匾。"
"丙申年腊月十三，戒鸦片者刘君来诊。封'烟膏'记忆，现己在南洋娶妻生子。"
林小满数了数，这样的记录共有十七例，最新一页写着："癸卯年立夏，三人求诊。一为债所迫欲轻生，一因夫外遇成郁，一见楼市崩盘思绝。施忘忧针，各封其苦。"
她正要拍照，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那是《灵枢》禁术，本不该留文字。"郑百泉站在药柜阴影里，白发在晨光中像一团将化的雪。
"您知道这会让人丧失语言能力吗？"林小满举起诊疗日记。
老中医笑了："他们忘掉的只是痛苦。张伟不用再想房贷暴雷，李雯不必回忆丈夫出轨，王鑫再不会被自杀念头纠缠。"
他耳后的梅花针痕在转身时若隐若现，"真正的医生既要治身，也要医心。"
周振国突然推着治疗车冲进来，车上躺着抽搐的张伟。"失语症恶化了！"他掀开病人衣领，颈椎处浮现出淡红色的梅花状斑痕，"封印在扩散！"
郑百泉脸色骤变。他颤抖着取出金针，却在扎向张伟后颈时被周振国拦住："您自己也被刺过忘忧针对不对？那些针痕是反复施术的印记！"
老中医的金针掉在地上。阳光穿过窗户，照见他手臂内侧的陈旧烫伤——形似"罪"字的烙印。
"1953年上海卫生局批斗大会。"周振国声音低沉，"您师父的'忘忧诊所'被定性为封建迷信，您作为学徒被当众烙刑。
但没人知道，那天被批斗的'郑百泉'其实是您师父，而您...是那个自杀未遂的失恋女子张氏。"
林小满的呼吸停滞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郑老总在雨天旧伤发作——那不是风湿，是烙印在灼烧。
监控室突然传来警报。李雯和王鑫的家属同时出现在诊所门口，两位患者都陷入和张伟相同的语言循环。
更可怕的是，他们颈部都浮现出梅花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面部蔓延。
"这不是普通失语症。"周振国调出三人脑部CT，"海马体出现微型血肿，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郑百泉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他撕开衣领，苍老的皮肤上，九个针痕正渗出淡黄色的液体："师父说得对...用过九次金针的人，终会变成..."
"活体封印。"周振国从郑老怀中摸出个锦囊，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女子站在"忘忧诊所"牌匾下，身旁老者手持金针。
照片背面写着【徒儿张翠兰继任仪式，1949年】。
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冲进药房翻找1953年的报纸。
在批斗会照片角落里，她发现个被红卫兵按着的女人——虽然剃了阴阳头，但耳后的梅花针痕清晰可见。
"您把师父的针术...和自己承受的痛苦...都封存起来了？"
郑百泉——或者说张翠兰——露出解脱般的微笑："师父用最后一针让我忘了自己是'罪人'，只记得要继承'郑百泉'的名字行医..."
她咳出的血染红了白大褂，"但封印会磨损...需要新的容器..."
诊所玻璃突然爆裂。狂风卷着银杏叶灌进来，叶子在治疗床上拼出西个字：【还我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