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逐渐被廉价盒饭的油烟气取代。两个月后，林小贱拄着拐杖，站在城乡结合部一间月租三百的出租屋门前。屋里堆满了各种二手电子垃圾和捡来的破烂，唯一值钱的是苏莉莉“友情赞助”的一台旧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勉强能用的二手手机。
“这就是你的‘战略指挥部’？”苏莉莉皱着眉，一脚踢开一个缠满胶带的塑料模特断臂，“靠这些破烂玩意儿首播抓鬼？能有人看？”
“这叫氛围感！懂不懂？”林小贱梗着脖子，努力让打着石膏的右臂显得不那么碍事。他指了指角落一个用废铁皮焊成的、涂满红漆的仪器，上面还插着几根跳线的二极管，“看到没？‘量子灵能波动探测器’，镇店之宝！首播间大哥打赏专供！” 他又拎起一个改装过的探照灯，绑着几根五颜六色的LED灯带，“‘三昧真火驱邪灯’！氛围神器！”
苏莉莉扶额：“……我看你是‘三味地沟油’吃多了烧坏脑子了！我爸赔你那些医药费和补偿金，可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长白山矿洞事故最终定性为严重违规操作和安全事故，苏老六的建筑公司彻底黄了，还赔进去一大笔钱。林小贱的“工伤赔偿”成了这对难兄难女唯一的现金来源。苏莉莉把大部分钱用来处理各种后续麻烦和支付林小贱的医药费，剩下的部分则“借”给林小贱搞这个不靠谱的首播，条件是五五分成——她需要钱维持生计，林小贱需要钱去“调查”。
调查什么？林小贱没说透。但他左手无名指上那圈顽固的温热疤痕，床头柜上那半枚染着暗红污渍的旧芯片和带着奇异纹路的青铜碎片，如同无形的芒刺，日夜提醒着他长白山矿洞绝非普通的违规事故。幻觉中的秦明低语和那机械的心跳声，偶尔仍会在深夜缠绕他的梦境。他要回去，必须回去。而靠偷鸡摸狗显然没法糊口，这份“首播”工作，是无奈之举，也是一层伪装。
“瞧好吧您呐！”林小贱打开“土嗨灵探”首播间，调整着从旧车拆下来的廉价摄像头角度，努力忽略自己惨白的脸色和打着的石膏。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一种刻意压低、带着神秘感的沙哑腔调：
“家人们！‘贱哥探灵’，今晚启程！目标——城南传了三十年的‘鬼火葬场’！据说午夜时分，能听到女人的哭声，闻到……肉烧焦的味道！” 他故意顿了顿，瞥了眼弹幕，稀稀拉拉只有几条“主播刚越狱？”、“石膏造型挺别致啊”的调侃。
“阴气值飙升！家人们看好了！” 林小贱猛地一拍那个“量子灵能波动探测器”。他事先在探测器内部藏了个小风扇，手机一按键，风扇启动，吹动里面挂着的红色布条疯狂抖动，传感器接头更是提前涂了点风油精，在昏暗灯光下散发出幽幽绿光（实际是接触不良）。
弹幕瞬间多了起来：
“卧槽！真动了！”
“绿了绿了！快跑啊主播！”
“主播稳点！带伤上阵不容易！”
苏莉莉躲在镜头外，一脸无语地操纵着另一个手机，充当“水军”刷着“贱哥V587”、“设备专业！”的假弹幕。
镜头里，林小贱一手拄拐，一手举起“三昧真火驱邪灯”，灯光乱闪，他蹒跚地“探”向废弃火葬场深处一个黑漆漆的停尸间门洞，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颤抖：“里面的……朋友……无意冒犯，借条路……”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将口袋里的半枚芯片贴着冰冷的墙壁划过。
就在芯片边缘触碰到墙壁上某处青苔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半枚染着暗红污渍的旧芯片猛地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顺着手臂窜上头皮，远超左手指环疤痕的温热！同时，他那台充当首播摄像头的二手手机屏幕骤然扭曲，发出“滋啦”的刺耳电流声！
首播画面瞬间变成一片漆黑雪花点！弹幕彻底炸锅：
“黑屏了？主播卒了？”
“信号干扰？！那地方真有东西？！”
“卧槽！我听到了！滋啦滋啦的！”
而在林小贱耳中，那滋啦声中，竟然隐约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冰冷的、带着数据碎片的合成电子音：
“目标……识别……非授权……接入点……数据外泄风险……执行……清除……”
这声音……像极了幻觉中红绫自毁前扰的语调！但更机械、更冰冷！
紧接着，黑暗中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鼻的铁锈和消毒水（不是幻觉中脑髓的腥气，就是医院里那种消毒水）味道！一个冰冷、硬邦邦的东西狠狠撞在林小贱的胸口！
“呃！”林小贱猝不及防，本就虚弱的身体被撞得踉跄后退，手里的探照灯脱手飞出，撞在墙壁上彻底熄灭！首播画面一片漆黑！
“林小贱！”苏莉莉在镜头外惊呼，立刻冲上前扶住他。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勉强恢复正常，画面一片黑暗，只能听到林小贱痛苦的喘息和苏莉莉焦急的询问。
林小贱捂着剧痛的胸口，惊魂未定。他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照向地面。刚才撞他的东西滚落在脚边——一个锈迹斑斑、严重变形的……金属氧气瓶阀门？ 似乎是这里以前残留的废弃设备。
但刚才那股劲风，那冰冷的质感，绝非偶然坠落的阀门能解释！尤其是芯片的灼热和那诡异的电子杂音！
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啥情况？主播被鬼打了？”
“真出事了吗？报警啊！”
“快看！地上那个破阀门上……是不是画着什么？”
林小贱和苏莉莉同时看向那个生锈的氧气瓶阀门。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一些被深深刻划的、并非自然锈蚀形成的痕迹显露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类似集成电路般的几何纹路！纹路的风格，与他床头柜上那片青铜碎片上的“往生阵纹”截然不同，反倒带着一种冰冷的、工业设计的秩序感！
更让林小贱瞳孔骤缩的是，这些纹路的几个关键节点上，竟然镶嵌着几点极其微小的、己经黯淡无光的……暗红色碎片！那颜色，与他旧芯片边缘的暗红污渍一模一样！
“芯片的……碎片？”苏莉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声惊呼。
林小贱的心跳如同擂鼓。他想起秦明幻影中的话：“红绫自毁芯片的漏洞…本就是我埋的陷阱…” 难道……这个氧气瓶阀门上残留的暗红碎片，也源于类似的东西？
就在他心神巨震之际，首播间一个不起眼的游客ID（一长串数字乱码）突然连续刷了三条一模一样的弹幕，瞬间被其他信息淹没：
“那纹路……是‘星锚’的故障接口码……长白山……矿洞……数据溢出点……警告……它们……在找……芯片……”
林小贱如遭雷击！
故障接口码？星锚？长白山矿洞？它们在找芯片？
它们是谁？秦明背后的东西？“星空轴心”的爪牙？
冰冷的恐惧，混合着左手无名指疤痕的灼热感，瞬间吞噬了林小贱。这场原本用来糊弄观众的、充满土味的“灵异首播”，在触碰到某个冰冷的、带着工业数据和未知恐惧的旧物时，猝不及防地撕开了现实的帷幕，展露出其下狰狞的一角。
废弃火葬场的夜风，吹在身上，格外刺骨。林小贱看着苏莉莉疑惑中带着不安的目光，看着屏幕最后那条诡异的弹幕，他知道，无论长白山矿洞埋藏着什么，他和苏莉莉，都己经无法回头地踏上了这条被鬼影与现实夹缝缠绕的危险之路。首播，不再只是糊口的手段，更成为了探索真相的唯一窗口和……诱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