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震颤的频率几乎要穿透耳膜，那“砰砰”的撞击声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屠九声嘶力竭的吼骂混着木屑崩裂时“咔咔”的脆响灌进粮仓。
沈昭仿佛能看到门板上的木屑如细碎的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掉落。
沈昭盯着羊皮地图上那道淡得几乎要融进水纹的墨线，后槽牙咬得发酸——她方才怎么就漏看了？
那地图的羊皮质地粗糙，摸上去带着岁月的干涩感，墨线的颜色在她眼中却像一道刺眼的光。
"昭儿？"裴砚的手还搭在她腕间，指腹蹭过她因常年握织梭而磨出的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体温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像根烧红的银针扎醒混沌的神经。
那粗布袖口着肌肤，带着微微的刺痒。
沈昭猛地回神，余光瞥见萧景琰正扯着地图边缘跺脚，金镶玉扳指刮得羊皮簌簌响，那声音如同春蚕啃食桑叶一般。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初入粮仓时，墙角那堆蒙着灰的甲胄——当时她只当是普通军器，可地图上这道弯弯曲曲的墨线，像极了粮仓房梁的走向，终点恰恰落在那堆甲胄所在的方位！
在当时的军事保密中，有一种极为重要且神秘的“火纹隐字”法。
这种方法是前朝军器监所创，据说其起源于一次偶然的发现，后来因为战争和朝代更迭而逐渐失传。
它将信帛缝在甲叶夹层，再用特殊松脂覆盖，平常看不出痕迹，遇热便会显形。
"火甲！"沈昭脱口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刺痛感清晰可感。"地图上的标记不是山川，是粮仓的梁架结构！
密信可能藏在火甲里！"
裴砚的瞳孔骤然缩紧，右手己按上腰间横刀："哪里？"
"西墙第三根木柱后面！"沈昭拽着地图冲向粮仓角落，粗麻裙角扫过积灰的地面，带起一团呛人的尘雾，那灰尘带着陈旧的味道钻进鼻腔。
萧景琰骂了句"娘的"，紧跟着扑过去，玄色锦靴踢飞半块碎砖，碎砖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屠九的撞门声突然拔高，"咔嚓"一声，门板裂开半指宽的缝隙，漏进的冷光里浮动着细碎木屑，像一群微小的飞虫在空气中乱舞。
沈昭的心跳几乎要盖过那声响，她扒开覆盖在甲胄上的破草席，锈铁味混着霉味如汹涌的潮水般窜进鼻腔——七副火甲叠在一处，暗红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铜纹，那铜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就是这个！"她指尖发抖，却精准扣住最上层甲胄的肩带。
裴砚抽出横刀挑开甲胄系带，锈渣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凉且带着粗糙的颗粒感。
萧景琰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差点掀翻甲胄："磨蹭什么？
快找！"
沈昭没理他，指尖沿着甲胄胸臆处的云纹游走。
当触到第三道卷云尾端时，指腹传来细微的凸起——是松脂！
那松脂摸上去有些黏腻。
她扯下鬓边银簪，轻轻挑开那层半透明的树脂，果然见得一线鹅黄信帛从甲叶缝隙里露出边角。
"找到了！"她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门板终于不堪重负，碎成数块砸在地上，那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鼓生疼。
屠九裹着寒风冲进来，腰间鬼头刀映着月光泛着冷光，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朴刀的狼帮喽啰。
那寒风如冰箭般刮在脸上，刺痛难忍。
"拿命来！"屠九的刀己经劈向最近的萧景琰。
裴砚旋身将沈昭护在身后，横刀架住那记劈砍，火星在两人刀身相撞处迸溅，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萧景琰骂骂咧咧抽出随身短刃，却被沈昭拽住胳膊："先看信！"
她扯出信帛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信上的字迹太过熟悉——是父亲的亲笔！
沈昭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见到父亲字迹的激动，一方面是身处危险境地的紧张。
她快速思考着，突然想起方才破解的火纹："裴郎，火甲燃烧时松脂会释放浓烟！"
裴砚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横刀一挑将最上层火甲挑向墙角的炭盆。"轰"的一声，暗红甲胄腾起滚滚黑烟，松脂燃烧的焦糊味刺得人睁不开眼，那味道刺鼻得让人喉咙发痒。
狼帮喽啰们立刻捂住口鼻咳嗽，屠九的刀砍偏了半寸，砍在木柱上震得虎口发麻。
"走！"裴砚拽着沈昭的手腕往粮仓后窗跑，萧景琰捂着眼睛断后，短刃在浓烟里划出几道寒光。
后窗的木栅早被沈昭前日用织梭撬松，此时轻轻一推便倒。
刚冲出粮仓，寒冷的空气像冰刀一样割在脸上，沈昭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此时己无暇顾及，因为狼帮的追兵就在身后。
冷风灌进来吹散部分烟雾，沈昭看见月光下的雪地泛着冷白，那冷白的光刺得眼睛生疼，远处传来马蹄声——是狼帮的援军到了！
"跳！"裴砚托着她的腰翻出窗外，自己跟着跃下。
萧景琰最后一个跳出时，后腰被朴刀划开道血口，他咬着牙骂："奶奶的，下回定要烧了狼帮老巢！"
三人刚在雪地里站稳，便见前方二十余骑举着火把奔来，马背上的狼帮标记在火光里格外刺眼。
那火光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为首的是屠九的二当家，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正举着鬼头刀大笑："跑啊？
老子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沈昭攥紧信帛贴在胸口，父亲的字迹还带着松脂的余温。
裴砚的横刀在月光下划出冷芒，萧景琰的短刃滴着血，在雪地上晕开红梅。
远处狼帮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积雪在马蹄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这一劫，他们躲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