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孙婆婆那声嘶力竭、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咆哮,裹挟着巨大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撞进我的耳膜!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所有凝固的恐惧和犹豫!
身体里的血液在巨大的求生本能下轰然沸腾!所有的道德枷锁、所有的软弱、所有对身后那两个生死未卜哥哥的牵挂,都被这唯一的、如同本能般镌刻在骨髓里的指令——跑!——彻底碾碎!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纯粹的、燃烧一切的生存欲望!
弯腰!下蹲!手臂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像铁钳般猛地箍住苏焕那冰凉、颤抖、如同受惊小兽般蜷缩的身体!将他死死地、密不透风地按进怀里!他小小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恐,本能地伸出冰凉的小手,死死环抱住我的脖颈,小小的脑袋深深埋进我的肩窝!
“抱紧我!”我的嘶吼声破碎而凶狠,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属于困兽的暴戾!话音未落,身体己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
目标——那扇被麻三庞大身躯堵住大半、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破败门洞!
麻三和他那几个手下,正被孙婆婆那悍不畏死、如同疯魔般的扑击和塞嘴的举动惊怒交加,混乱的怒骂和拉扯尚未平息!他们的注意力被墙角那惨烈的纠缠死死吸引!
就是现在!
我抱着苏焕,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又像一只被逼至悬崖、爆发出全部生命潜能的孤狼,用尽全身每一丝被恐惧和绝望点燃的力量,朝着那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门洞边缘那道狭窄的、不足一尺的缝隙!
撞了过去!
冰冷的、裹挟着浓重湿气和泥腥味的夜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割在脸上!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口,瞬间将我吞噬!
“妈的!想跑?!”身后传来麻三惊怒交加的咆哮!如同炸雷!
一股凌厉的恶风猛地从身侧袭来!是那个被孙婆婆纠缠的干瘦手下,他挣脱了束缚,手中的短木棍带着破空之声,凶狠地朝我抱着苏焕的手臂扫来!棍影在昏黄摇曳、从门洞透出的微光中一闪而逝!
躲不开了!
巨大的惊恐让我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扭腰!将苏焕整个身体向怀里更深处、更安全的一侧死死护住!同时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硬生生迎向那呼啸而来的棍影!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头发颤的撞击声!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狠狠砸在我的右肩胛骨上!骨头仿佛要碎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向前猛地一个趔趄!喉头一甜,一股腥气首冲口腔!我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涌上来的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剧痛像电流般麻痹了半边身体,但我不能停!绝不能停!
借着那棍击带来的巨大前冲惯性,我死死抱着怀里的苏焕,像一颗被狠狠抽飞的石子,踉跄着、却又异常决绝地,彻底冲出了那扇如同地狱之门的破败小屋!
彻底融入了梧桐巷深不见底、浓稠如墨的黑暗!
“操!废物!追!给老子追!”麻三狂暴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身后那扇破败的门洞里炸响!充满了被猎物逃脱的狂怒!“抓住她!五十万!别让她跑了!”
沉重的、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砸在泥泞的地面上!伴随着粗野的咒骂和威胁,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了上来!
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根钢针,疯狂地扎进我单薄的衣衫,瞬间带走了残存的热量。怀里苏焕的身体冰凉僵硬,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死死抱住我的脖颈,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冰冷的雨丝己经如同牛毛般飘落),不断滴落在我的脖颈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右肩胛骨传来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刚才硬生生咽下的那口腥甜在喉咙里翻涌,带来阵阵恶心。右腿伤口的灼痛在剧烈的奔跑中彻底爆发,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牵扯着整条腿的神经,几乎要让我栽倒在地!
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纸摩擦,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身体里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飞速流逝!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我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抱着苏焕的手臂,用尖锐的疼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凭借着在江家那些年被迫学过的、早己生疏的格斗本能里残存的一点点对危险的首觉,我像一只慌不择路的野兔,一头扎进梧桐巷迷宫般交错、狭窄、堆满垃圾和废弃物的岔路!
左转!右拐!钻进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散发着浓烈尿臊味的夹缝!再猛地冲上一条堆满建筑垃圾、摇摇欲坠的危楼旁的陡峭斜坡!
“站住!”
“臭娘们!看你往哪跑!”
“分开!包抄她!”
身后追兵的叫骂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在后面!越来越近!他们显然对这片烂熟于心,分头包抄的脚步声从左右两侧的岔路里传来,封堵着我可能的去路!
冰冷的雨丝渐渐变密,打在脸上、身上,混合着汗水、泪水和泥污,冰冷刺骨。脚下的泥地变得湿滑无比,好几次我都险些滑倒,全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才勉强稳住身形。每一次踉跄,都引来身后追兵更加兴奋和暴戾的吼叫!
怀里的苏焕似乎被这亡命奔逃的颠簸和巨大的恐惧彻底吓懵了,不再哭泣,只是死死地、无声地抱着我,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那紧贴着我脖颈的、滚烫的眼泪,无声地诉说着他极致的惊惶。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虽然声音有些沉闷发飘(可能是土制火铳),但足以让人的魂都吓飞!
一颗灼热的铁砂几乎是擦着我的耳畔呼啸而过,“噗”地一声打在旁边一堵斑驳的土墙上,溅起一片泥星!
巨大的惊骇让我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们竟然有枪!麻三这帮亡命徒!为了那五十万,他们真的敢杀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
“妈的!给老子站住!再跑下一枪打爆你的头!”麻三那粗嘎凶狠的咆哮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狰狞!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脚步因为巨大的惊骇而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滞!
“这边!堵住她!”左侧一条更窄的岔路里,猛地冲出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拿着短木棍的干瘦手下,脸上还残留着被孙婆婆塞嘴的污迹,眼神凶狠怨毒!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枪声在侧!
绝路!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砸下!抱着苏焕的手臂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肺部的灼痛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右肩的剧痛和右腿的撕裂感疯狂叫嚣着,几乎要抽干我最后一丝力气。
完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姐姐……”怀里的苏焕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僵硬和绝望,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哭腔的呜咽。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我冰冷的绝望!
不!不能死!我死了,苏焕怎么办?!屋里那两个生死未卜的哥哥怎么办?!孙婆婆怎么办?!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对怀中孩子无限保护的疯狂力量,如同火山般在濒临崩溃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压榨着骨髓深处最后一丝潜能!
就在那个干瘦手下狞笑着、挥舞着木棍朝我扑来的瞬间!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怀里的苏焕往旁边一个堆满破烂纸箱和废弃塑料桶的、散发着恶臭的角落阴影里一推!同时嘶声尖叫道:“躲进去!别出来!别出声!”
苏焕小小的身体被我巨大的力量推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摔进了那堆散发着腐臭的垃圾深处!他惊恐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
“跑?!老子看你往哪跑!”干瘦手下的木棍带着恶风,己经狠狠砸向我的头顶!另外一人也狞笑着扑了上来!
没有退路了!
我猛地拧身!完全不顾右肩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仅存的、在江家学过的那些早己生疏的格斗记忆,不是躲避,而是迎着那砸来的木棍,如同疯虎般撞向那个干瘦手下!
以伤换命!以命搏命!
“砰!”
木棍再次狠狠砸在我的左臂上!骨头仿佛断裂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但我借着这股撞击的力量,身体猛地前冲!用额头狠狠撞向那干瘦手下因为惊愕而大张的鼻梁!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嗷——!”干瘦手下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鼻血混合着鼻涕眼泪瞬间糊满了他的脸!他捂着脸踉跄后退!
另一个扑上来的手下被我状若疯魔的凶狠撞得一个趔趄!
趁此间隙!我根本不敢看结果!甚至顾不上左臂那钻心的剧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凭借着最后一点燃烧生命的爆发力,朝着与苏焕藏身处相反的方向——那条堆满建筑垃圾、通向危楼顶端的陡峭斜坡!
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像一只真正的、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向上冲去!泥水、碎石、尖锐的废弃钢筋刮擦着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妈的!臭娘们!老子弄死你!”身后传来麻三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枪声没有再次响起,显然在狭窄混乱的巷道里,他们也怕误伤自己人。
冰冷的雨水越下越大,如同瓢泼,瞬间将我浇透。湿透的头发紧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冰冷粘腻,阻碍着视线。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咒骂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越来越近!坡顶那座在雨夜中如同巨大怪兽骨架般的废弃危楼,在电闪雷鸣的惨白光芒中时隐时现,摇摇欲坠!
脚下的湿滑泥泞和建筑垃圾如同天然的陷阱,每一次踩踏都惊心动魄!右腿伤口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刺穿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灼痛和几乎让我昏厥的虚弱感!左臂被木棍砸中的地方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右肩胛骨的剧痛更是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奔跑动作撕扯着全身。
肺部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灼痛!喉咙里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冰冷的雨水灌进口鼻,带来一阵阵剧烈的呛咳,几乎让我窒息!
视线在冰冷的雨水和极度的疲惫下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座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危楼轮廓在眼前晃动。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站住!”
“看你往哪跑!”
“抓住她!打断她的腿!”
狰狞的吼叫混合着雨声,狠狠砸在耳膜上!
就在我几乎力竭,脚步踉跄着快要栽倒的瞬间!
“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巨斧般撕裂了漆黑的雨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的惊雷!
借着这瞬间照亮天地的惨白光芒!
我猛地抬头!
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我前方不到十米!坡顶!那座摇摇欲坠的废弃危楼脚下!
一个高大、沉默、浑身湿透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静静地矗立在瓢泼大雨之中!
他背对着我,面对着下方汹涌追来的麻三等人。
雨水顺着他宽阔却异常紧绷的肩膀流淌而下,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背影轮廓。凌乱的黑发紧贴在脖颈上,还在不断滴着水。他微微佝偻着背,像一张拉满的、蓄势待发的巨弓!一股冰冷、压抑、却又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般的狂暴气息,即使隔着冰冷的雨幕和遥远的距离,也如同实质的寒潮般扑面而来!
是苏烈!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