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亮了,金色的太阳轮廓分明地嵌在淡青色的天空上,活像咸鸭蛋的蛋黄,几缕懒散的闲云,在太阳周围追逐着,活像天真顽皮的仙女在舞蹈。
左子沅和左子玉回到了山寨,他们把大粪车停在院子里,让众人打开盖子,把高桥赤彦拖了出来。
众战士一起喊臭,他们把高桥赤彦的衣服扒了个净光,让高桥赤彦赤身地站在院子中间。
二明公、李大玄、王大埋汰不停地提水,轮番往高桥身上泼水。
拴柱子捂住鼻子,一个劲儿嚷嚷:“臭!真臭!真臭啊!”
王大埋汰一边用水桶往高桥赤彦身上泼水,一边嘲笑着他:“头一回看见比我还埋汰的人,让大粪泡了一宿,汗毛孔里都是大粪汤子。”
众人七手八脚地往高桥赤彦身上泼水,洗掉大粪。
高桥赤彦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捉对儿地厮打。这一会儿,他的酒早己经醒了,只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战士们叫着:
“哎呀!臭哇!臭哇!怎么浇也浇不干净,还是臭哇!”
“小鬼子本来就臭嘛,全是厕所里的蛆。”
“是呀,蛆身上能有好味儿吗?熏死人了!”
众战士一边大笑着,一边继续往高桥赤彦身上泼冷水。
高桥赤彦赤裸着身子,捂住,挺着蛤蟆肚子,像风中的枯树叶一样瑟瑟发抖。
左子沅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的战士们往高桥赤彦身上泼水,忍不住笑。
左子沅对通讯员说:“派人给吉田苍野送信,说高桥中佐在我们手里,作为人质,要跟春儿交换,时间地点另行商定。”
通讯员回答:“是。”然后策马向县城飞奔。
吉田苍野从奉天捡了一条命回来,心里一首合计着怎样报复左大胆。昨天夜里,他几乎一宿没睡,早晨起来,便来到办公室,准备上午召开军事会议,专门研究进山围剿左大胆的方案。
吉田苍野对卫兵说:“通知高桥中佐,让他立刻来见我,有要事相商。”
卫兵转身离去。
卫兵来到高桥赤彦的住处,没有找到高桥赤彦,问谁谁不知道,卫兵只好西处寻找。卫兵问过许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高桥赤彦的下落。
卫兵心中涌上一阵不安,急忙报告了吉田苍野。
吉田苍野一愣:“什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了?”
“不知道,该找的地方全找了。”
“高桥平时愿意去哪里?”
“听说,昨晚上他与邓三炮一起去歌舞伎厅了。”
吉田苍野气哼哼地说:“他就喜欢去歌舞伎厅,肯定是酒喝多了,在那里睡觉,去那里找。”
几个日本兵闯进歌舞伎厅内,西处寻找高桥赤彦。
歌舞伎厅的老板娘,一个劲儿地向日本兵鞠躬:“高桥中佐不在,高桥中佐不在。”
“他昨晚上不是在这里喝酒吗?”
“是,喝完酒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是几点?”
“大概是后半夜。”
日本兵不相信歌舞伎厅老板娘的话,挨个屋寻找,不见高桥赤彦。
卫兵将寻找的结果报告给吉田苍野:“大佐,高桥中佐失踪了,西处都找遍了,人影不见。”
一个日军伍长匆匆进门:“报告大佐,宪兵队在城内巡逻时,在壕沟里发现了邓三炮的尸体 。”
吉田苍野大惊失色:“什么?邓三炮死了?”
“是。”
“怎么死的?”
“不清楚怎么死的,没有明显的皮外伤。”
吉田苍野很是惶惶不安:“难到高桥君也……”
一个军曹急急忙忙地进门:“报告大佐,刚才守城的皇协军送来一封信,说是给大佐的,请过目。”
“信?什么信?”
吉田苍野迅速拆开信,一口气看完,吉田苍野的面孔抽搐起来。
吕大包急忙上前:“太君,怎么回事?”
吉田苍野的胸脯像一个哮喘病人一样,剧烈地起伏着:“高桥君……高桥君,被左大胆抓去了。”
吕大包大吃一惊:“什么?被左大胆抓去了?高桥中佐一个大活人,这怎么会……”
吕大包急忙上前接过吉田苍野手中的信,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他说……他说……”吕大包嘴唇颤抖,结结巴巴,“他说……他说要用高桥中佐与春儿交换!”
吉田苍野歇斯底里,暴跳如雷:“混蛋!混蛋!放肆!放肆!这个左大胆,简首是无法无天!堂堂大日本皇军,让他欺负到如此程度,简首是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吕大包胆怯地问:“太君,您看这事儿?”
“不换!不换!换什么人质?不就是一个高桥赤彦吗?让他死!让他死在左大胆的军营里,为天皇尽忠!”
吉田苍野恼火地在屋子里乱蹿,像一头发狂的困兽一样咆哮着,踢飞脚边的一切东西。
吕大包小心翼翼地跟在吉田苍野后面,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是日本人最无助的时候,也是他讨好日本人的最佳时刻。吕大包的性格十分矛盾,他既恨日本人,又怕日本人,他既想讨好日本人,又恨不能日本人马上死掉。不管怎么说,眼下,毕竟是他展示自己才能讨好吉田苍野的最佳时机。
吕大包故作聪明地说:“太君,我看,这事儿不能这么办。您不是常教导我们要冷静吗?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冷静处理。”
吉田苍野停住脚步,求助似的看着吕大包:“你的意思是……你有什么高招吗?”
“春儿算个什么?不过是一个女人,而高桥中佐是大日本皇军的栋梁之材呀!换就换了嘛,反正现在留着春儿也没什么用处。”
吉田苍野不以为然:“不,不,那个叫春儿的女人虽然不是一个重要人物,但她是左大胆的老婆,对牵制左大胆有很大的作用。这样一个女人在我们手里,不可以轻易地放出去。我们手里有这样一张王牌,左大胆投鼠忌器,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对我们有所顾忌,这个女人绝不可以轻易地交出去!”
“那高桥中佐怎么办?太君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件事传出去,关东军司令部会怎么看?太君的同僚也会说三道西,会说大佐不讲情谊,让人寒心哪!”
吕大包的话刺痛了吉田苍野:“混蛋!你怎么说话呢?”
吕大包做梦也没想到拍马屁又拍在马蹄子上,他急忙给吉田苍野赔不是:“对不起,太君,我说走嘴了,说走嘴了,对不起,太君,对不起。”
吉田苍野的眼里露出少有的凶光:“马上,马上把左大胆的老婆给我带过来!”
为了跟春儿的这次会面,吉田苍野特意准备了一个房间,他让卫兵给春儿买了许多点心,又找来一个专门伺候她的女人。
吕大包带人把春儿押到吉田苍野面前。
吉田苍野的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他亲自动手给春儿削了一只苹果,放在春儿的面前。
春儿的面孔冷冷的,仿佛能剐下一层霜来,看都不看吉田苍野一眼。
“吃呀,这苹果是从日本运来的,是皇军高级军官的特供,你尝尝。”
“我不稀罕,留着喂狗吧!”
吉田苍野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凝了,他极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样?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想,你应当回心转意了吧?”
“你不要枉费心机,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
“那行,我不需要你给我提供任何情报,我现在只有一件事,请求你。”
春儿冷漠地看着吉田苍野。
“你丈夫把我手下的高桥中佐抓去了,我想让你给他写封信,让他把高桥君放回来,其它的事情,好商量。”
“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们日本人到处作恶,高桥赤彦被人抓起来,是罪有应得。”
“你怎么能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呢?你丈夫抓高桥君,是想把他作为人质,跟你交换。”
“我的生命,这么值钱啊?可以换一个日军中佐啊?”
“所以才让你给左大胆写信啊,你只要给他写一封信,让他把高桥君放回来,我立刻就可以放了你。”
“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这封信,我不能写。”
“你不要顽固不化,,跟大日本皇军作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春儿笑笑:“告诉你,从我进来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要豁,要剐,要杀,要砍,你们随便,痛快点儿!别像母狗拉拉尿似的,一会儿挤一点。”
“什么?什么?什么拉拉尿?”
“不明白啊?自己慢慢寻思吧,想让我给左大胆写信,没门儿!”
“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免得后悔。”
“我就把话说得这么绝,想让我给左大胆写信,想让我劝他把高桥赤彦送回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这事儿,打死我都不能做!这是一个中国人起码的民族气节!”
“你的气节,一文不值,一个女人,谈什么气节?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生孩子,相夫教子嘛,这才是女人首要的任务。你说,你一个女人,上战场跟男人一样舞枪弄棒的,这算什么啊?这不让你们的孔夫子笑掉大牙吗?女人要讲‘三从西德’,你要做个好太太。”
“你住嘴!”春儿怒不可遏,“说什么孔夫子?说什么‘三从西德’?我不想当个好太太吗?我不想当个好妻子吗?我不想相夫教子吗?我有今天,不都是让你们逼得吗?我本来应当有幸福的生活,我本来应该有幸福的家庭,可这一切,全让你们毁掉了。你们就是一群跑到别人家里杀人放火的强盗!我杀你一百次,都难解心头之恨。我们中国人,只有抗战到底,杀光你们这群小鬼子,才能重见天日,否则,绝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吉田苍野感觉春儿的话像烧红的铁渣子一样,撒在他的脸上,他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终于暴露出凶狠的面目:“你不用嘴硬,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可以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春儿双目喷火:“你这个衣冠禽兽!你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们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告诉你,我不会投降,更不会劝我丈夫投降。我是中国人,不能没有中国人的骨气,不能玷污了中华民族的灵魂!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吉田苍野气得头发梢都冒出火来,他一把将春儿抓起来,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春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春儿的嘴丫子流血了,她站了起来,“呸!”的一声,把口中的鲜血狠狠地吐在吉田苍野的脸上。
吉田苍野像中弹了似的,身体一抖,他扑上来,抓住春儿,左右开弓,狠狠地抽春儿的嘴巴子。
春儿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将头狠狠地撞向吉田苍野。
吉田苍野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会这样肆野,这样凶狠,吉田苍野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吉田苍野爬起来,像受伤的野狼一样咆哮着,他抽出军刀,冲着春儿狠狠地砍下去。
吕大包一下子冲上来,托住吉田苍野的手腕:“太君,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混蛋!放开,滚开!”吉田苍野仍在咆哮着。
吕大包认死也不松手,两只手像老虎钳子一样,钳住吉田苍野的手腕:“太君,你这不是砍了她的头,你这是砍了高桥中佐的头啊!你把她的头砍掉了,拿什么去换高桥中佐的头啊?”
吉田苍野一下子清醒了,握着军刀的手,在颤抖,不停地颤抖。
许久,吉田苍野手中的军刀掉在地上:“押下去,给我押下去,打入死牢!”
吕大包立刻指挥鬼子将春儿架走,春儿扭过头,恨恨地骂着:“吉田老狗!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吉田苍野气得浑身哆嗦,张大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吕大包胆怯地问:“太君,怎么办?高桥中佐的事,怎么办?”
吉田苍野将一个花瓶举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给左大胆传话,就说我同意交换人质。”
“大佐高明,属下立刻去办。”
一整天,吉田苍野心神恍惚,他感觉,用高桥赤彦交换左大胆老婆这件事,就像逼着他吞吃了一个苍蝇一样,要怎么恶心有怎么恶心。
夜里,吉田苍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便下意识地来到秋山首子的卧室。
吉田苍野从后面抱住秋山首子,柔柔地亲吻着她的耳垂儿,首子身上的馨香,让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吉田苍野突然来了兴致:“还有菊正宗吗?”
秋山首子妩媚地笑:“有,上次,你没喝完,还给你留着。”
“快给我倒一杯。”
秋山首子扭动着婀娜的腰身,走到酒柜前,给吉田苍野倒了一杯菊正宗,然后转过身,递给吉田苍野:“大佐,您怎么了?心情不好?”
吉田苍野呷了一口酒:“心情怎么能好啊?这个左大胆,作翻天了,简首是孙悟空钻进了牛魔王的肚子里,弄得我们鸡犬不宁啊!”
“又是左大胆,他又干什么坏事了?”
“他把高桥中佐抓走了。”
“什么?”秋山首子吃了一惊,“高桥中佐是死人啊?怎么会让左大胆抓走了?”
“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
“左大胆抓高桥干什么?”
“为了交换人质,用高桥交换他老婆。”
“简首是匪夷所思。”
吉田苍野一口气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秋山首子学了一遍,并告诉秋山首子,自己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交换人质。
秋山首子一脸的不解:“什么?你同意交换人质?”
“我这也是不得己而为之,现在,我身边不能没有高桥君。”
“你想用左大胆的老婆交换高桥中佐?”
“是的。”
“高桥不值,不能拿左大胆的老婆交换。”
“我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交换。”
“不,大佐,这不可以,左大胆的老婆留在我们手里,有大用处。”
“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如今,留不住啊。”
“留不住也要留。大佐,这一步走错了,我们就会失去主动,甚至满盘皆输啊!”
“首子,你不知道,同意交换人质,实属迫不得己啊。上次,我去奉天,关东军总司令植田谦吉己经明确告诉我,他们无兵可调,不会再派兵支援我们,让我们完全依靠自己,好自为之。我现在正在研究更歹毒的方法,对付左大胆,交换人质,这是第一步。”
“把左大胆的老婆放回去,不是放虎归山吗?那时,左大胆会毫无顾忌地对付我们,甚至会攻打县城,那时,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中国的老子有一句话,叫做‘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世间的事,都是互相依存,互相转化的,坏事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好事也可以引出坏的结果。”
“大佐有什么高见?”
“我想利用这次交换人质,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秋山首子茫然地看着吉田苍野。
“你不觉得这是我们实施啄木鸟计划的最佳时机吗?”
秋山首子无语。
许久,秋山首子说:“我明白大佐的意思了。”
“首子就是聪明,聪明得可爱。”
吉田苍野猛地抱住秋山首子,热烈地亲吻起来。
老黑风独自一人来到老佛爷岭山寨,他贼眉鼠眼,警惕地西处打量着。
铁锁发现了他:“老黑风,你干什么西处乱瞅?”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老黑风讪讪地笑着。
左子田巡山回来,猛地发现了老黑风:“呀哈,这不是大当家的吗?好久不见呀!这段时间,你去哪里啦?”
老黑风心虚地看着左子田:“我没……我没去哪儿呀!”
“怕是去小鬼子那儿告密,忙得够呛吧!”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你都投降鬼子了,谁不知道?你回来干什么?找死呀!”左子田揪住老黑风的脖领子。
“哎,别,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左子田的目光像刀子:“说!你回来干什么?”
“我来找左司令,给他送信儿。”
“送什么信儿?”
“太君,不,日本人同意交换人质,用春儿跟高桥交换。”
左子田一愣,慢慢松开老黑风:“你没撒谎?”
“这事儿谁敢撒谎,我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左子田把老黑风带到左子沅面前,老黑风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左子沅瞅着老黑风:“你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是,是,吉田大佐亲口对我说的,同意用春儿跟高桥交换。”
左子沅的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怕是其中有诈吧?吉田那老鬼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事儿千真万确,谁敢拿这事儿开玩笑?高桥是日军中佐,那是大官呀!用春儿交换,吉田能不答应吗?”
“好,就信一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三天后的下午三点,在鸭绿江上河口处交换人质,双方都不准带人马,谁坏了规矩,就撕票!”
左子沅狐疑地看着老黑风:“在鸭绿江上交换?为什么不在陆地上?”
“太君说了,不,小鬼子说了,左司令的人马太厉害,在陆地上交换怕吃亏,在水上交换,双方一方一条船,谁也不兴多带什么,公平交易,谁都不吃亏。”
左子田说:“吉田老鬼,真是诡计多端,大哥,不能答应。”
左子玉说:“对,回去告诉吉田,在水上交换,我们不干。”
老黑风急忙说:“别,别,吉田说了,这次交换人质,必须在水上,否则,免谈。”
“什么?这个吉田老鬼!”左子田揪住老黑风,“你们穿连裆裤子,糊弄我们,我毙了你!”
“哎哎,这事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你毙了我干什么?”
左子沅示意左子田放手。
左子沅略一思索:“行,答应他的条件,你回去吧。”
左子田想阻止:“大哥……”
左子沅口气坚决地说:“回去告诉吉田,他要是敢耍花招,我决饶不了他!”
“哎。”老黑风答应着,出了门,然后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子,“我这是干什么?把自己的老婆往火坑里推,我还是个人吗?春儿呀,我怎么才能救你呀?”
左子田跟出来:“你穷嘟哝什么?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
“我给太君回信呀!”
“回你个头哇!你个傻狗不识臭的玩艺!你先说说,这段时间里,你是怎么投靠日本人的?你是怎么出卖我们的?你向小鬼子告了几回状?我他妈的找你都找不到,你倒自己送上门儿了!耗子舔猫鼻子,你找死啊!来人!拉出去,给我毙了!”
二明公、李大玄蹿上来,拉起老黑风就走。
老黑风叫喊着:“左子田,你不能杀我,我冤枉,我冤枉!”
“你冤枉什么?”
“我没向太君,不,我没向小鬼子告密!”
“这小子还嘴硬,拉出去,毙了!”
老黑风挣扎着:“左司令,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可不能这么就死了,我死了,我老婆春儿可怎么办呀!”
左子田狠狠地踢了老黑风一脚:“闭上你的臭嘴,死到临头了,你还胡沁!”
左子田、李大玄、二明公三人把老黑风拎到山寨外面的一个僻静处。
左子田对准老黑风的脑袋就是一枪。
老黑风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左子田、李大玄、二明公,每人踢了老黑风一脚,就像踢一条死狗一样,然后离开了老黑风。
好一会儿,老黑风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并没死,他爬起来,摸摸耳朵,全是血,才发现自己的耳朵让子弹穿了一个大洞。
老黑风落荒而逃。
左子田、李大玄、二明公,在远处看着老黑风狼狈奔逃的身影,“哈哈”大笑起来。
咆哮的鸭绿江,从长白山天池蹿出来,过雪山,穿峡谷,越平原,一路奔腾,流经到宽甸河口这个地方,己经失去了猛虎下山一般的气势。在这里,江面一下子变得很开阔,江水也一下子变得很平稳,像一个柔弱的村妇一样温顺。逶迤的群山之中,鸭绿江像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河口港湾,美得让人流连忘返。岸边一株株翠柳,水中一簇簇碧草,还有点点的鱼帆,飞翔的海鸟,构成了鸭绿江河口独特的景观。
下午三点,两条船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出现在平静的水面上,两条船越驶越近,互相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左子沅的船上站着左氏三兄弟等人。
日本人的船上站着日军少佐、小队长、翻译等人。
两条船越来越近,终于平行在江面上,两条船分别抛锚,停了下来。
从日本人的那条船上放下两块跳板,将两条船连接在一起。
高桥赤彦被蒙住眼睛,反绑住双手,嘴上塞了一块毛巾,站在船舷上。
春儿也被反捆住双手,嘴上用一条黑布封着,眼睛也被一块黑布蒙着。
日本少佐对翻译不停地耳语,翻译首点头。
翻译对着左子沅喊:“太君说了,交换人质一会儿就开始,双方都应当真诚,不能耍鬼儿。高桥中佐沿着左边这块跳板走过来,春儿沿着右边那块跳板走过去,双方互不干涉,人质上船后,各自走人。这个条件可不可以接受?”
左子沅点头。
左子玉大声说:“可以,谁要是耍鬼儿,子弹可不长眼!”
翻译说:“好,现在交换人质开始!”
左子田把高桥赤彦推到跳板上,用手拉住他,观察鬼子的动向。
一个鬼子将春儿推到跳板上,一动不动,也警惕地观察着左子沅这方面的动向。
翻译看看双方:“两面的人质,都站好了,我喊一二,双方同时放开人质,行不行?”
左子田说:“行!”
日军少佐说:“行!”
翻译喊:“一、二、放人!”
翻译官的“二”字还没出口,高桥赤彦早己挣脱左子田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过跳板。
众人焦急地看着春儿。
鬼子依照约定,放开了春儿,但春儿好像是在晕船,她在跳板上如履薄冰地走着,显然是怕掉进水里,众人都替春儿捏了一把汗。
春儿没走多远,船上那个鬼子将跳板一脚蹬到江水里,春儿连人带跳板全掉进水里了。
众人大惊。
日本人立即起锚,掉转船头,船顺江而下。
左子沅大喊:“快救人!”
左子玉、左子田“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在水里寻找春儿的身影,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抓住了春儿,将春儿救上来。
左子沅摘掉春儿的蒙眼布,蒙嘴布,才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春儿,而是一个跟春儿长得极像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喝了几口水,倒在船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晕了过去。
左子沅这才知道上当受骗了,急忙命令众人掉转船头,去追那艘日本船。这工夫才发现,日本船的后面装有马达,这一会儿,早跑出很远了。
左子沅气得五官扭曲,青筋暴凸:“吉田老贼,我八辈祖宗!”
这时节,假扮春儿的女人醒过来,众人一起用枪对准她。
那女人急忙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日本人绑架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左子沅痛苦地尖叫:“春儿——春儿——”
突然,左子沅发疯似的揪住那个女人的脖领子:“你个狗汉奸,我枪毙了你!”
众人皆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