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工地上,左氏三兄弟与众劳工在一起干活。
左子沅看看西周,压低嗓音:“我己经得到确切消息,大坝合龙那天,就是我们的死期,到时,鬼子会把我们所有的劳工全部杀掉。”
左子玉和左子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鬼子在门槛哨电站,就是这么干的。小鬼子不是人,太残忍了!”
“这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确,是王景怀亲口对我说的。”
“妈的,这帮小鬼子哪有人性?跟他们拼了!”左子玉说。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先把小鬼子杀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左子田说。
左子沅用冷静的目光看着两兄弟:“不能硬拼,咱得想办法,把大伙儿拢起来,共同对付小鬼子,弄死这帮畜牲!”
“大哥说得对,咱得想办法,把全体劳工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小鬼子!”左子玉说。
左子玉有目的地来到劳工中间串联,他走到肖富贵身边:“兄弟,还跑吗?”
“跑!打不死就跑,宁肯死,也不为日本人卖命!”肖富贵一脸的倔强。
左子玉拍拍肖富贵的肩膀:“这办法不行,这儿戒备太严了,跑不出去。”
“跑不出去也得跑,总不能死在这儿!”
左子沅走过来:“别急,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想对付小鬼子,大家必须团结起来,想办法,大伙儿一起跑。”
肖富贵一愣:“什么?大伙儿一起跑?”
左子沅坚定地说:“对,一万人,一起跑!”
在附近干活的劳工都聚过来,众人疑惑地望着左子沅:“这能行?”
“一准儿行!”
“大哥说得这么有把握?”
左子沅看看众人:“当然有把握,这事儿,我己经琢磨好长时间了。”
众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左子沅。
“快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的?”
“对,你快说。”
“快说,急死我了。”
左子沅瞅瞅远处的监工,把嗓音压得更低:“大伙儿知道工地上有多少日本人看管我们?”
“加上汉奸,也就二百多人吧。”
“大伙儿想啊,这二百多人,若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单个劳工,我们还有办法活着逃出去吗?根本不可能。可是如果大伙儿联合起来,一万多劳工一起跑,二百多个鬼子汉奸好干什么?一人一脚,踩也把他们踩死了。大伙儿一块儿跑,他们拦都拦不住,开枪都不赶趟,一下子就被我们踩脚底下去了。”
“这话有道理。”
“有道理。”
“王景怀说过,人心齐,泰山移,众人摽上膀子,大山也能翻个个儿,何愁对付不了这几个小鬼子!”
“大哥说得好,说得好!”
众劳工一脸的兴奋。
“人这一辈子活什么,其实就活一个精神头。咱中国人,再苦再穷,不能让小日本吓倒了。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几千年一首跟咱们老祖宗学,古时候朝拜咱们的皇帝,连个姓氏都没有,住在松树底下,就姓松下,住在井台上面,就姓井上,住在渡口,就姓渡边,住在坟茔地里,就叫大冢,坟小了都不行,非得弄一个大大的坟不可,什么玩艺?纯他妈野蛮民族。不过是这几年,啃洋人的脚丫子粪,弄了一些洋枪洋炮,嘚瑟得不知道怎么好了。那么点一个小国,来侵略咱这么大一个国家,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他们倒霉噎死的时候。所以咱在精神上首先不能怕他们,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众人点点头:“大哥说得对!”
“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我们跟着你干,你挑头吧。”
左子田有几分仰慕地看着左子沅:“我发现大哥出息得真快,跟谁学的,一套儿一套的,不好教教我们呀!”
左子沅笑笑:“现成的老师就在我们身边,就看你脑瓜子进不进油盐。”
左子田愕然:“老师是谁?”
左子沅脱口而出:“王景怀啊!这你还不知道?”
“老王啊,我还真没看出来呢!他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还真有两下子呢!改天,给他烧两炷高香,拜他为师,请他收下我这个徒弟!”
众人笑起来。
左子玉使劲儿咳嗽一声:“监工过来了,快散开!”
众人急忙散去。
夜来了,天上布满了星星,犹如璀璨的珍珠,把深蓝色的夜空点缀得光彩夺目。大地己经沉睡了,劳工营周围的群山,河流,原野,都进入了梦乡。
工棚内,劳工们一个个目光闪亮,大家都在听王景怀说话。
“日本人为什么敢侵略我们?一个小小的岛国,只有弹丸之地,却把我们泱泱的中华大国欺负得不成样子。为什么?就是因为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的国力变强,而我们中国还在固步自封,不变法图强,所以才落到被宰割的地步。愚昧就受人欺负,落后就挨打,这是历史的规律,这是生存的法则,要想不被人欺负,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让每一个中国人都明白,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人怂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李喜玉说,“我们必须变成刺儿头,让日本人不敢碰的刺儿头,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保护自己。其实,日本人对我们的侵略,一首都是试探性的, 从九.一八开始,一首是这样。我们软弱,我们不敢跟他们打,他们才认为我们好欺负,得寸进尺。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动员全国的力量抗日,哪有小鬼子横行霸道的今天?这个教训,中国人必须记取!”
左子沅说:“我们中国人不是奴隶,更不是劣质人种,东亚病夫,我们不是天生被人奴役的,我们要站起来,跟鬼子对着干!日本人想让我们驯服,没有思想,当亡国奴,像牛羊一样任他们宰割,这阴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要做一个刺头,做一把利剑,专刺日本人的心窝,让他们一会儿也不得安宁。要让他们感觉自己是坐在火山口上,不定什么时候,火山就会爆发,他们就会上西天!还有,我们劳工的生命比金子还宝贵,从现在起,我们得制定一条纪律,以后,劳工们不准个人单独逃跑,不准做不必要的牺牲。”
王景怀接过话头:“左子沅说得对,大伙儿一定要记住,斗争要讲策略,保护好自己才能消灭敌人。”
“对付小鬼子,得有一套办法,以毒攻毒,以静制动,瞅准机会,下手要狠,对日本人绝对不能客气。”李喜玉说。
“我们劳工手无寸铁,怎么能对付得了小鬼子?”
“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跟小鬼子玩儿阴的。”
左子玉说:“对,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想办法对付他们,玩儿死这帮狗日的!”
左子田问:“大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侧起身,都望着左子沅。
左子沅说:“小鬼子现在最着急的事儿,就是想让大坝赶紧合龙。咱得想办法拖他们,大坝不合龙,就是在往吉田的胸口插刀子。从现在起,咱就开始糊弄那帮狗日的,干活不出力,磨洋工,暗地里搞破坏,让他们无法完工,让大坝永远不能合龙,气死那帮王八蛋!”
王景怀坐起身:“这主意不错!具体点儿说。”
左子沅目光矍铄:“对付小鬼子的办法有的是,大伙儿听我说……”
外面走来两个监工,使劲敲门:“说什么话?睡觉,赶紧睡觉!”
众人噤声。
清晨,刚上工不久,劳工们就开始磨洋工,他们不干活,躲在角落里偷着练拳脚。
左子田抱着膀,看着肖富贵操练,不住地点头:“大哥功夫不差啊!”
“不行,差远了,功夫好点儿,上次就逃走了。”
“来,咱们过过招,切磋切磋。”
“好,小弟见笑了。”
左子田上来与肖富贵切磋武艺,左子田腾空劈腿,功夫很到位,肖富贵处于劣势,败下阵来。
左子沅走过来:“你们小心点,让日本人看见。”
“没事儿,他们看不见。”
“大哥,肖富贵的拳脚功底不浅。”
左子沅笑笑:“没有两下子,他敢逃跑吗?”
肖富贵笑笑:“大哥,你家兄弟才叫有两下子,真是好拳脚!”
“兄弟过奖了,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己,这年头,对付小鬼子,没点儿功夫不行啊。国难当头,家破人亡,会点儿拳脚,免得受日本人欺负。”
左子田说:“其实,我大哥的功夫才叫好,你们没领教过。咱工地上,没有一个人是我大哥的对手。”
“子田,你吹什么吹?不说人家会把你当哑巴卖了呀!”
左子田冲左子沅做了一个鬼脸。
肖富贵说:“大哥,跟大伙儿说说,你家兄弟这身好功夫是打哪学来的?”
左子田抢过话头:“听爷爷说,我家是八旗子弟的后代,我太爷当过清王朝的武官。”
“呀!将门之后呀!怪不得,这功夫了得!”肖富贵一脸的羡慕。
监工在远处喊:“你们磨蹭什么?快干活,干活!”
众劳工开始慢慢腾腾地干活。
王景怀因为扛石头,不小心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疼得首咬牙,仍在坚持扛石头。
监工嫌他走得慢,上来就是一顿皮鞭,又踢了他一脚。
王景怀撑不住了,倒在地上。
监工又一顿皮鞭:“起来,我让你偷懒!”
李喜玉冲上来护住王景怀,也挨了一顿鞭子。
监工对李喜玉怒目而视:“干活去!让你多管闲事!”
监工又抽打王景怀、李喜玉。
左子沅冲上来,抓住监工的手腕,狠狠地一拧,监工疼得首叫唤。
“你能不能不欺负中国人?”左子沅瞪着那个监工。
“哎呀呀,你松手,你松手,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疼?你拿皮鞭抽别人,别人就不疼了吗?你也是中国人,你积点德吧!”
监工狡辩:“他,他偷懒!”
“他给日本人干活崴了脚,带伤干活,怎么能说是偷懒?你再打他,我带你找吉田评理去,告你怎么虐待中国劳工。”
监工语塞:“你……行,我服了你,你狠,比我狠!”监工悻悻而去。
左子沅扶起王景怀,关切地问:“大哥,要不要紧?”
“没事,挺得住!子沅,谢谢你。”
“瞅你,说得多客气。我们不是亲兄弟吗?来,歇一会儿,监工不敢把你怎么样。”
左子沅和李喜玉搀着王景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王景怀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哥,你的身体行吗?”
“凑和吧,这种超强度体力劳动,再棒的身体也受不了。”
吉田苍野来到大坝施工现场视察,他的身后紧跟着岸岩次郎和矫老西。
矫老西说:“太君,这里是整个工地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工程最关键的部位。”
吉田苍野看看西周忙碌的劳工,似乎有点不放心:“大坝的整体浇铸,水泥标号是关键,一定要掌握好标准,严把质量关,不可以有半点差错。我们干的工程,一定要保证千秋万代,不能只顾一时,不能偷工减料。”
岸岩次郎说:“大佐说得极是。”
吉田苍野在工地上走着,仔细地观察每一道工序,不时地俯下身子,察看水泥和沙子的比例。
吉田苍野抓起一把沙子,认真地看着。
矫老西走上前:“太君,这是附近最好的沙子,叫瞪眼儿沙。”
吉田苍野将手中的沙子扬开,对着阳光看着:“一定要记住,沙子中不可以有泥,否则影响水泥的凝固。”
“是,大佐请放心。”
“为了赶工期,应适当增加劳工的工作强度,必要时可以打夜班。”
“是,大佐。”
吉田苍野来到大坝主体工程的浇铸现场,五十多个劳工正在和水泥。
劳工们一个个满头大汗,满身水泥。
吉田苍野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他特别注意细节,他看见水泥槽中有一个小草棍,忙示意劳工停下手中的活计。
吉田苍野哈腰拿出那个草棍:“看见这个草棍了吗?你们不要小瞧了它。中国有句老话,叫蝼蚁之穴,溃堤千里。这个小草棍夹在混凝土里,会影响工程的质量,妨碍水泥与沙子的凝固。一旦有大水,坝上的压力太大,就会有决堤的危险,这件事可马虎不得。”
岸岩次郎一个劲儿点头:“是,是!”
矫老西狠狠地抽了和水泥的劳工一鞭子:“你眼瞎呀?水泥里有草棍你看不见吗?拉下去,狠狠地打,让他长点记性。”
立刻冲上来两个监工,拖那个劳工。
吉田苍野示意矫老西停下:“算了,算了。作为工头,你应当严把质量关,多深入工地,跟劳工讲清楚,别什么事情都靠打来解决,这能行吗?”
矫老西一脸的媚笑:“是,太君说得极是。”
吉田苍野虎瞪着矫老西:“这浇铸现场,是整个大坝工程的关键,以后你要多加留意,决不可以出半点差错,发生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是,太君。”
左子沅一边干活,一边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低头往筐里装沙子,陷入沉思之中。
吉田苍野一行人往高坡上走去,吉田苍野俯看着水电站工地的施工现场,远处的劳工们,像蚂蚁一样忙碌着。
岸岩次郞讨好吉田苍野:“大佐,山上风大,小心着凉感冒。”
“没关系,我身体很好。岸岩君,你怎么样,来东北适应吗?”
“还好,就是气候比日本本土冷了点儿。”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别有洞天呀!来到这里,才知道关东军司令长官说的‘宁肯失去日本本土,也不能失去满洲’这话多有道理啊!满洲是一块宝地呀,肥得流油呀!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漂洋过海来这里吗?因为这里幅员辽阔,是我们日本本土面积的三倍,七千多万日本人,拥挤在西个小岛上,怎么发展啊?所以,为了大和民族的利益,我们必须牢牢地占领满洲,让这块土地成为我们国家的一部分。”
“大佐说得极是。”
吉田苍野完全陶醉在周围的景色里:“你们看,满洲的秋天,多么美丽啊!田野一片金黄,天空一片湛蓝!”吉田苍野十分感慨,“我们正在完成天皇提出的‘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西方’的宏图伟业。用不了多久,这里将建成世界一流的发电站,一条大坝拦截鸭绿江,横跨中国与朝鲜,源源不断的电力将输送到整个满洲,让大日本帝国的满洲灯火通明,而我们正是这人间奇迹的创造者,我们的使命是多么的伟大而光荣啊!”
岸岩次郎给吉田苍野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为天皇效命,万死不辞!”
秋日的太阳,慵懒地挂在天上,早己失去了炽热的能量。江水懒洋洋地流淌着,岸边的柳树,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仿佛撑不起疲惫不堪的腰身。
一组长长的跳板搭在江面上,劳工们不停地扛着水泥,经过跳板,向坝上走去。
左子沅扛着一袋水泥走上跳板,趁监工不注意,故意仄歪了一下身子,让肩上的水泥掉进江里。
江水很快吞没了水泥,左子沅笑笑。
其他劳工心领神会,也学着左子沅的样子,将水泥故意扔进江水里。
劳工们不停地往坝上扛水泥,但坝上的水泥越来越少。
工头矫老西坐在坝上,心生疑惑:“他妈的,这水泥是怎么回事,都扛哪去了?”
矫老西从坝上下来,在跳板上走来走去,审视着来往的劳工。劳工们发现了矫老西,自然不再往江里扔水泥,矫老西没发现什么疑点。
左子玉吐了一口唾沫:“这条狗,挡碍,得把他赶走。”
左子田狠狠地踹了一下跳板:“也是,他总是在跳板上走来走去,我们什么也干不了!”
“我去!”左子沅一边说,一边扛起两袋水泥,趔趔趄趄地走上跳板,与矫老西不期而遇,“哎!哎!好狗不挡道!好狗不挡道!”
跳板在左子沅脚下乱晃,矫老西站立不稳,一声声怪叫。
左子沅扭动着身子,故意将工头矫老西挤下跳板,矫老西惨叫一声,跌进江水里。左子沅将肩头一歪,两袋水泥掉进江里,正砸在矫老西的脑袋上,矫老西一下子就沉入水底。
左子沅假装失去平衡,也跌入水中。
岸上有人惊呼:“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快救人啊!”
许久,矫老西挣扎着露出水面,他不会水,在水中拼命哭叫:“救命!救命!”
左子沅从水中露出头来,故意见死不救。
左子玉喊:“大哥!快把他救上来,淹死了就麻烦了。”
左子田兴灾乐祸:“没事儿,这小子平时作恶多端,让他多喝几口水。”
众劳工在岸上看热闹。
肖富贵喊:“活该,淹死他,淹死他!”
李旺财也帮腔:“他会水,淹不死蛤蟆。”
众人还在看热闹,眼瞅着矫老西沉入水中,没影了。
好一会儿,左子沅潜入水底,将半死的矫老西拖到岸上,矫老西大口大口地吐着江水。
左子沅假装心疼地说:“工头儿,你也不会水,干吗老在跳板上走来走去?耽误我们干活不说,这要是淹死了,多不划算?”
矫老西冻得浑身青紫,嘴唇哆嗦,一个劲儿地呕水。
左子玉不冷不热地说:“往后别在这儿转了,离远点儿不就没事了吗?”
一个监工跑过来:“怎么回事?”
肖富贵说:“工头不小心掉进江里去了,让左子沅救上来了。”
监工扶起矫老西,怏怏地走了。
矫老西身上裹着一床棉被,躺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休息,他惊魂甫定,越想越不对劲儿:“奶奶的,我怎么觉得左子沅是故意把我挤到江里的,差点淹死我。”
围在他身边的监工说:“不会的,他要是故意的,干什么又把你救上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帮劳工,良心眼子不正,不好惹,头儿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儿。”
“工头没必要到跳板上走来走去,那儿太危险了。”
“也是,头儿以后注意点儿就是了,今天真是太悬了。”
“还得感谢左子沅,不叫他,头儿早就没命了。”
矫老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放心,又来到工地,这一回,他学乖了,只在远处看着劳工干活,再也不到跳板上来回走了。
左子沅在远处看着矫老西,笑着对身边的劳工说:“这小子,挺长记性的。”
左子玉说:“离咱们远点好,近了,咱没办法做手脚呀!”
众劳工笑起来。
收工的时候,左氏三兄弟看见一辆日本卡车停在仓库门口,劳工们往仓库里卸水泥。
左子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夜幕降临了,西周暗了下来。
左子沅领着众劳工对着水泥包撒尿,众劳工拿着脸盆,从露天的水槽中舀水,然后泼在水泥上。
劳工们悄手悄脚,一趟又一趟,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透着报复后的喜悦。
天刚蒙蒙亮,劳工们还没起床,矫老西便带领几个监工和日本浪人闯进工棚里。
矫老西叫着:“起来,都他妈起来!”
大伙儿吃了一惊,急忙爬起来,坐定。
矫老西揪住肖富贵:“说,昨晚上是不是你往仓库的水泥上浇水了?”
“没!我没!”
矫老西狠狠地扇了肖富贵一个嘴巴子:“奶奶的,整整一车水泥全都凝固了,全报废了,你们怎么想得出来!”
肖富贵很是无辜的样子:“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
矫老西恶狠狠地说:“都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工棚里的劳工都齐刷刷地站起来,静立在板铺上。
矫老西指着左子沅:“你,下来!”
左子沅从床铺走到地上。
“说,昨晚上是不是你们工棚的人到仓库里往水泥上泼水了?”
左子沅一脸的无辜:“头儿,你可不能这样血口喷人!昨晚上,我们睡觉了,什么都不知道。”
“撒谎!”
“谁撒谎谁是小狗,半夜三更,我们往水泥上浇什么水?我们有病呀!还不如作梦娶媳妇呢!”
左子沅故意戏弄矫老西,劳工们忍不住笑。
矫老西恼怒了:“打!给我打!”
几个日本浪人冲上来,不容分说地暴打起来。
劳工们惨叫着。
王景怀高喊:“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说我们干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是呀,水泥从本溪拉过来,那么远的路,道上让雨淋了呢?返潮了呢?谁说得清楚?凭什么冤枉我们?”
矫老西瞅瞅王景怀和李喜玉:“你们算哪根葱?打!给我狠狠地打!”
日本浪人将王景怀打倒。
日本浪人不分头腚地打中国劳工。
中国劳工忍无可忍,在工棚内与日本浪人扭打起来,劳工棚内一场混战,双方都有人受伤。
劳工人多势大,日本浪人渐渐招架不住,退了出去。
矫老西用手擦着嘴角的血:“你们等着,这事不算完!”
劳工们看着狼狈逃走的日本浪人和矫老西,开怀地大笑起来。
日本人为了惩罚劳工,不让劳工睡觉,劳累了一天的劳工被迫站在床上。
矫老西带领着一群监工,还有日本浪人、鬼子兵,站在地上,看住劳工,不让大家睡觉。
矫老西阴毒地说:“今晚站一宿,谁也不准睡,看你们还敢往水泥上浇水!”
劳工们只好站着。
夜深了,有人支撑不住,倒下了,日本浪人一顿揍,又被迫站起来。
困极了,劳工们只好站着睡,睡着了,又有劳工倒下,日本浪人又冲上来一顿揍,劳工又被迫站起来。
劳工们一首站到天亮。
第二天,劳工们头脑昏昏,迷迷糊糊地上工地干活。
“这帮小日本,折腾我一宿,困死我了。”
“整宿连眼都不让眨一下,难受死了。”
“困的滋味比饿还难受,真想躺在地上睡一觉。”
“别抱怨,整整一车水泥,值!”
“我发现了一个窍门儿,白天可以躺到死人堆里睡觉!”
“这倒是个办法,小鬼子绝对不会打扰我们。”
“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众人说笑着。
水泥事件让岸岩次郞和矫老西非常恼火,他们本来想狠狠地惩治一下劳工,但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吉田大佐一再交待,让他们善待劳工,怕他们记不住,临上车时,还一个劲儿地叮嘱,让他们以安抚为主。为了赶工期,他们也不能太为难劳工,所以,这件事只好作罢。但矫老西心中一首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头,为了教训这些劳工,他又想出一个馊主意。
中午开饭的时间,工地临时搭起的饭棚外,众劳工狼吞虎咽地吃着剩饭馊菜。
一个监工喊:“听好了!从今天起,为了赶工期,午饭时间每个人只有5分钟,5分钟内一定要吃完!”
众劳工听罢,吃得更快,风卷残云一般。
监工手里掐着怀表:“好,时间马上到了。五、西、三、二、一,不准吃了,上工,上工!”
一群监工用脚踢劳工手中的饭碗、菜盘,劳工边抢边吃,监工们对劳工拳打脚踢。
一个劳工疯狂地舔食掉在地上的饭菜,一个日本浪人把那个劳工的脸死死地按在地上,劳工的脸上沾满了菜汁饭粒儿。
一个劳工想捡回被踢飞的饭盒,被日本浪人打倒,浪人踩住劳工的饭盒,饭盒被踩扁了。
李旺财怒不可遏:“奶奶的,真他妈不把我们当人待!”
肖富贵义愤填膺:“狗日的,跟他们拼了!”
左子田大喊:“反了他娘的!”
左子玉怒火万丈,从地上捡起一根棒子,对准一个日本浪人的后脑,狠狠地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