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在头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江砚单手插兜往家走，后颈突然爬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感觉太熟悉了——像有人拿浸了冰水的毛巾，顺着脊椎骨缓缓往上擦。
他脚步顿住，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老长，竟比常人多出三寸，末端还泛着诡异的青灰。
"系统，检测环境异常。"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
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淡金色光幕浮现在视网膜上，血红色警告字符刺痛眼球："因果线干扰度27%，建议定位干扰源。"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落叶拍打他的裤脚。
江砚慢慢转身，身后是斑驳的墙根，几株冬青在风里摇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摸向口袋里半块金碑，触手的温度比平时凉了几分，像是在警惕什么。
"小砚？"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得他指尖一颤。
推开门，爷爷正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着张泛黄的老照片。
老人的背佝偻成一张弓，枯瘦的手指反复照片边缘，嘴里念叨着："因果碑...苏...苏..."
"爷爷？"江砚蹲下来，仰头看老人浑浊的眼睛。
照片里是两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胸前挂着块半透明玉牌，纹路竟与苏蘅的玉符有几分相似。
"小砚啊..."爷爷浑浊的眼珠突然聚焦，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他手腕，"碑...碎了，因果线要断...苏家那丫头，该来的..."话音未落，老人的眼神又散了，松开手时照片"啪"地掉在地上。
江砚捡起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一九八三，与明远共守因果碑。"他心跳如擂鼓——爷爷十年前就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最近半年连他这个孙子都认不全，怎么会突然说出"因果碑""苏家"？
"爷爷，您记得苏蘅吗？"他按住老人肩膀，声音发颤，"穿白大褂的姑娘，医术特别好的那个？"
老人歪着头，像在辨认陌生人："苏...苏...糖？"嘴角扯出孩童般的笑，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果盘。
江砚喉头发哽。
他替爷爷盖好薄毯，转身时瞥见照片里年轻人胸前的玉牌——那纹路与苏蘅玉符上的暗纹，竟能完美拼接成一轮圆月。
次日清晨的菜市场飘着油饼香。
江砚攥着两棵白菜往家走，周婶提着菜篮从后面追上来，围裙上还沾着鱼鳞："小江啊，跟你说个事儿。"她压低声音，眼神往西周扫了扫，"这两天总看见个穿黑连帽衫的男的，在咱们小区转悠。"
"什么样的？"江砚的手指无意识着口袋里的金碑。
"个子挺高，说话带喉音，像是喉咙里卡了块石头。"周婶打了个寒颤，"昨儿我倒垃圾，看见他蹲在3单元楼下，盯着你家窗户看。"
血"嗡"地冲上头顶。
江砚想起昨夜那道阴冷的气息，想起系统提示的因果线干扰——逆因的人？
还是玄机子的徒弟黑鸦？
"谢谢周婶。"他扯出个笑，掌心己经被金碑硌出红印，"我会留意的。"
回到家关上门，江砚靠在门上闭起眼。
系统光幕适时弹出："是否消耗150因果值启动【因果推演（中级）】？"他咬了咬牙，喉结滚动："是。"
熟悉的眩晕感涌上来。
眼前的因果线像被风吹散的蛛网，又慢慢聚成画面：小区凉亭的石桌上落着半块面包，阴影里伸出一只戴黑手套的手，指尖反握着把匕首；远处穿黑连帽衫的身影缩着脖子，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低笑。
"叮——推演结束。剩余因果值：87。"
江砚猛地睁开眼，额角沁出冷汗。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下午三点十七分——凉亭通常两点到西点人最少。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可他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口袋里的金杯突然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他低头盯着茶几上爷爷的老照片，照片里两个年轻人的笑容在阳光下泛着暖黄，与昨夜照片背面的字迹重叠成影。
"因果碑..."他轻声念，手指无意识抚过照片边缘，"苏家，爷爷，逆因..."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蘅的消息："今晚我值夜班，下班给你带药。"
江砚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突然伸手攥紧了胸口的金杯。
凉亭的阴影、带喉音的男人、反握的匕首——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成旋涡。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二十。
"系统。"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准备好因果值。"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照片在茶几上翻了个面。
背面的钢笔字在风里晃动，像一句未说完的预言。
江砚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苏蘅的通话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电流杂音："蘅姐，能现在来小区凉亭吗？"
"出什么事了？"苏蘅的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医者特有的冷静，"我在医院，十分钟到。"
江砚把手机贴在耳边，望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
茶几上爷爷的老照片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一九八三"的字迹——二十年前，正是照片里两个年轻人守着因果碑的年份。
而系统推演里的凉亭，正是当年那位因组织霸凌被报复致死的老教书先生埋骨处。
"因果线干扰度升到31%了。"他对着空气低语，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逆因的人选这里动手，怕是要借怨气断因果。"
十分钟后，凉亭石桌旁的冬青树沙沙作响。
苏蘅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消毒水味，发梢还凝着未擦干的水珠——显然是从医院狂奔过来的。
她站定后首接闭眼，指尖泛起淡青光晕覆在石桌上："怨气。"
江砚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喉结动了动："系统推演说有人要在这里动手。"
"不止动手。"苏蘅的指尖突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地下有聚怨阵。
用死者骸骨镇底，怨气经年累月往上涌，会把这一片的因果线泡软——就像泡在醋里的钢丝，轻轻一折就断。"她睁开眼时，眼底浮着层淡青，"必须在阵眼被激活前破坏它。"
江砚摸了摸口袋里发烫的金碑："阵眼在哪？"
"等。"苏蘅扯下脖子上的玉符，纹路在暮色里泛着暖光，"他们会自己送上门。"
夜色渐浓时，凉亭顶的路灯"咔"地闪了两下。
江砚背靠着石柱，余光瞥见拐角处晃过一道黑影——黑连帽衫，喉结滚动时发出石子摩擦般的轻响。
正是周婶说的跟踪者。
"来了。"他轻声说，掌心的金被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黑影在五步外停住，月光漏过树隙落在他脸上——高颧骨，左眼尾有道旧疤，正是玄机子座下那个总阴恻恻笑的徒弟黑鸦。
他反握着匕首的手抬起来，刀刃折射的冷光刺得江砚眯起眼。
"小主播，活得挺滋润啊？"黑鸦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逆因大人说，你这因果线太扎眼，该剪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
江砚只来得及看清匕首划出的银光，后颈的鸡皮疙瘩就炸成一片——这不是普通的刺杀，刀刃上缠着暗紫色的怨气，正顺着空气往他经脉里钻。
"系统！
因果转嫁（初级）！"江砚咬着牙在心里喊，视网膜上的光幕瞬间亮起血金色指令："确认消耗200因果值？
剩余因果值87，不足。"
"操！"他额头的冷汗滴进衣领，余光瞥见苏蘅在石桌另一侧朝他微微摇头——她的玉符正泛着刺目青光，锁住了黑鸦脚下的方寸之地。
"用金碑！"苏蘅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因果碑碎片能引动因果线！"
江砚猛地摸出半块金碑。
掌心的热度瞬间窜上头顶，他看见黑鸦的匕首轨迹在视野里慢下来——那道紫黑怨气正沿着刀刃凝成细线，指向凉亭中央的石缝。
"去你妈的！"他大喝一声，金碑在掌心转了个方向。
黑鸦的匕首突然不受控制地偏了三寸，"噗"地扎进石缝。
地底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黑鸦瞪圆眼睛想抽刀，可刀刃像被焊死在石缝里，他越用力，石缝里越渗出黑红色液体。
"阵...阵眼！"黑鸦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慌乱，"你他妈动了阵眼！"
江砚后退两步，看着石缝里钻出的黑雾被金碑的金光一寸寸驱散。
有青铜碎片随着黑血溅出来，其中一片擦过黑鸦的手腕，在他手背上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祖宗！"黑鸦踉跄着后退，捂住不断冒血的手背，"这事儿没完！"他转身冲进夜色，连掉在地上的匕首都顾不上捡。
苏蘅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青铜碎片。
江砚也弯腰去捡，两人的手指在碎片上方相触。
"叮——因果线交汇+100。当前因果值：187。"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时，江砚的耳尖"腾"地红了。
他慌忙缩回手，却见苏蘅举着青铜碎片，在月光下看得入神："这纹路...和我家传玉符上的一样。"
江砚想起爷爷照片里那个年轻人胸前的玉牌，喉咙发紧："二十年前的因果碑..."
"去看看阵眼。"苏蘅将青铜碎片递给他，指尖的温度隔着碎片烫到他掌心，"地底下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的更旧。"
江砚握紧碎片，金杯在口袋里微微发烫。
石缝里的黑血还在渗，却不再有黑雾涌出。
他望着苏蘅蹲下查看石缝的侧影，突然觉得那些缠绕在因果线上的阴影，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风掠过凉亭，卷起一片落叶。
叶尖扫过石缝时，隐约露出底下一点白骨——泛着青灰，像是被怨气泡了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