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声控灯在推开门的瞬间亮起时,江砚后颈的汗毛还竖着。
老周那浸在浓痰里的声音仍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根生锈的针戳着神经——更让他不安的是,系统界面上「因果推演」的能力图标正泛着暗红,这是自绑定系统以来从未有过的预警状态。
苏蘅摘下被雨水打湿的发绳,水珠顺着发尾滴在青玉牌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指尖着玉牌表面的云纹,那温度比寻常高了三度,像块捂在胸口的活玉。
“砚哥,”她侧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青蚨子的车辙印我记下来了,轮胎纹路是德国马牌的越野胎,全市只有三家店卖这种型号。”
江砚摸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着绿衫男(青蚨子)的车牌截图。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浮动,「微因任务:追踪青蚨子」的字样正在跳动——这是他方才在松鹤楼停车场用「洞察人心」扫描时触发的。
当时青蚨子锁车时指节发白,喉结滚动了七次,耳后血管凸起如蚯蚓,分明在强压某种急切。
“他下午接了三个电话,”江砚拇指划过屏幕,调出通话记录分析图,“号码归属地都是云州,但信号源跳转到了城西——和老周说的废厂B区密道重叠。”
雪球从飘窗跳下来时,尾巴尖扫过江砚脚背。
这只向来炸毛的布偶猫此刻却异常安静,鼻尖抵着苏蘅的裤脚轻蹭,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呼噜声。
江砚蹲下身摸它耳朵,触到一片——猫毛上沾着极淡的黑雾,和玄关镜中那道钻进门缝的阴影同色。
他心头一凛,抬头正撞进苏蘅的视线。
她眼神微凝,指尖点了点自己颈间的玉牌——那抹青玉此刻泛着幽光,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去换身干衣服。”苏蘅解下被雨水浸透的外套,露出里面月白针织衫,“我去煮姜茶。”她转身走向厨房时,江砚瞥见她后腰别着个皮质小药囊,边角磨得发亮——那是苏家传了三代的针囊,装着淬过九花丹的银针。
二十分钟后,江砚站在楼道里,雨水泡过的运动鞋在水泥地上洇出两个深色的圆。
他望着手机定位软件上那个闪烁的红点——青蚨子的手机信号停在城西老工业区,废弃仓库群的最深处。
系统光幕弹出提示:「因果具现(雏形)己激活,可凝因果线实体,持续时间30分钟」。
他攥紧口袋里的青玉牌(苏蘅硬塞给他的),指腹触到牌底刻着的「苏」字,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掌心爬进血管。
废弃仓库的铁门锈成了暗红色,门缝里渗出股霉味混着铁锈的腥气。
江砚贴着墙根挪到窗下,玻璃上蒙着层灰,他用袖口蹭出个巴掌大的洞——青蚨子正背对着他,肩头剧烈起伏,像是在喘气。
对面站着个穿黑袍的人,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下颔线,那线条冷硬如刀刻。
“三日后子时,护城阵的七寸必须断。”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苏蘅的玉牌能引动阵眼,你确定没跟丢?”
青蚨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她今天去了市立医院,守着老周喂药——那老东西中了蚀骨散,撑不过三天。”
“废物。”黑袍人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黑雾,“苏家养了二十年的玉牌,是能镇因果的宝贝。你连个小丫头都盯不住——”黑雾裹住青蚨子的手腕,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记住,你这条命是我从阎罗殿抢来的。敢耍花样,我就把你魂魄抽出来,喂给因果井里的怨鬼。”
江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系统界面疯狂闪烁,「逆因」二字在光幕中央炸开——这是系统第一次首接显示敌人姓名。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像在敲战鼓。
因果具现的能力开始运转,眼前浮现出两条纠缠的金线:一条从青蚨子延伸到黑袍人,另一条从黑袍人首插地下,消失在仓库正中央的地砖缝里。
“明晚九点,废厂B区密道。”黑袍人甩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仓库后门。
江砚这才发现,他脚下没有影子——在路灯的映照下,地面只投着青蚨子蜷缩的轮廓。
与此同时,市立医院VIP病房里,苏蘅的银针正扎在老周「极泉穴」上。
老人的脸青得像块腌过的梅干菜,额角渗着冷汗,却还在咧嘴笑:“苏丫头,你这针炙手法比你爷爷差远了。当年他给我治刀伤,扎三针就能让我爬起来打拳。”
“您中了蚀骨散,”苏蘅抽回银针,用酒精棉轻按针孔,“这药是暗枢会的独门秘方,专破医家内息。”她从药囊里取出颗九花丹,“再吃一颗,能多撑十二个小时——但您得告诉我,护城阵的七寸到底在哪。”
老周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的手像块冰,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小丫头,你当我不知道?你爷爷当年救我,是因为我知道圣人的秘密。现在那黑皮(逆因)要断因果线,你们想当新圣人——”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密道入口在废厂B区第三根水泥柱下,有块刻着‘戊’字的青石板……”
苏蘅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砚发来的消息:「看到逆因了,在老工业区仓库。」她不动声色地按下录音键,另一只手搭上老周脉搏——他的心跳乱得像敲破鼓,却在提到「戊字青石板」时突然平稳了一瞬。
“您歇着,”她抽回手,把九花丹塞进他掌心,“我去给您拿温水。”
出了病房,苏蘅靠在消防通道的墙上。
雨水顺着窗户缝渗进来,滴在脚边的积水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摸出手机,录音文件时长显示4分17秒,最后那句“戊字青石板”清晰得像敲在铜钟上。
而此刻的江砚正蹲在仓库外的灌木丛里,看着逆因的黑袍消失在夜色中。
他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李警官”那页,拇指悬在通话键上——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因果线断裂预警:72小时」。
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他想起苏蘅说的“我们就接住”,喉结动了动,最终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仓库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江砚猛地转头,看见青蚨子正扒着窗户往外望,手电筒的光扫过他的脸——那脸上布满青紫色的血管,像条爬满蚯蚓的烂树根。
“有人!”青蚨子的尖叫刺破雨幕。
江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刚拨出的通话记录,李警官的名字还在闪烁。
系统界面的因果线突然暴涨,金线与黑雾绞成一团,在他眼前织成张密网——而网的最深处,逆因的面具上,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正缓缓转向他的方向。
江砚的拇指几乎是颤抖着按下通话键的。
李警官的铃声响到第三声时,仓库里突然爆发出青蚨子的尖叫,惊得他耳膜生疼。
他本能地蜷起背,将手机贴紧耳朵,雨声、警报声、系统光幕的嗡鸣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小李,是我,江砚。”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哑,像含着块烧红的炭,“城西老工业区仓库,有穿黑袍的人,没影子——”
“等等,江先生?”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李警官的声音带着深夜被吵醒的混沌,但下一秒突然拔高,“你说没影子?确定?”
青蚨子的脚步声砸在水泥地上,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江砚猫着腰往灌木丛深处挪,鞋底打滑,整个人摔进泥坑里。
他咬着牙没出声,视线透过枝叶的缝隙,看见青蚨子举着钢管冲出门,脸上的紫斑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妖异的青。
“在这儿!”那声音像刮过金属的指甲,“抓住他!”
“现在!”江砚对着手机吼,泥水渗进领口,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坐标发你了,带枪!”他迅速挂断,把手机塞进防水袋揣进怀里——系统光幕上「因果线断裂预警:71小时58分」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像台要爆炸的倒计时器。
雨幕里传来警笛的尖啸时,苏蘅正站在医院消防通道的阴影里。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江砚发来的定位,指节捏得泛白。
老周病房的灯还亮着,透过毛玻璃能看见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的影子。
她摸了摸后腰的针囊,九花丹的香气混着消毒水味钻进鼻腔——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说“苏家的针要扎在该扎的地方”。
手机震动,是江砚的消息:「李队到了,青蚨子跑了,逆因没踪影。」她盯着“没踪影”三个字,喉间泛起苦涩。
逆因像团黑雾,抓不住,打不穿,偏又在每个因果线里留下毒刺。
三天前老周中蚀骨散时,她就该想到——暗枢会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苏医生?”护士的声音从转角传来,“周先生说要见您。”
苏蘅把手机收进白大褂口袋,理了理袖口。
她推开门时,老周正靠在床头啃苹果,青黑的脸竟添了丝血色。
“小丫头,”他把果核吐进垃圾桶,“刚才那通电话,是找那小子吧?”
苏蘅的瞳孔微缩。
她分明在半小时前给老周打了镇静剂,此刻他眼底却清明得可怕。
“您该休息了。”她伸手去摸他脉搏,却被老周抓住手腕——那双手不再冰冷,反而滚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护城阵的七寸在戊字青石板下,”老周咧开嘴笑,缺了颗门牙的黑洞里飘出腐肉味,“可你猜怎么着?那石板下头压着的,是圣人当年封的逆因残魂。”他的指甲突然变长,刺破苏蘅手腕,“你们要当新圣人?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苏蘅反手扣住老周的腕骨,另一只手抽出银针扎向他“劳宫穴”。
老人痛呼着松开手,床头的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她退到门边,看着老周脖颈处浮现出黑雾状的纹路——那是暗枢会的标记,和江砚在仓库里看见的逆因指尖黑雾一模一样。
“苏医生?”护士端着药盘冲进来,“周先生怎么了?”
苏蘅擦了擦手腕的血,将银针收回针囊。
老周又瘫回床上,闭着眼发出均匀的鼾声,仿佛方才的癫狂只是幻觉。
她摸出手机给江砚发消息:「老周不对劲,暗枢会可能动了他魂魄。」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碰头。
江砚的卫衣还滴着水,发梢沾着草屑,却举着两杯热豆浆晃了晃:“温的,加了糖。”
苏蘅接过豆浆,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突然鼻子发酸。
她望着江砚眼下的青黑,想起三天前他为了调解校园霸凌任务熬了整宿,想起昨天他蹲在暴雨里追踪青蚨子的车辙——这个总说“我就是个游戏主播”的男人,此刻正盯着手机里李警官发来的监控截图,瞳孔里燃着她从未见过的火。
“李队调了沿路监控,”江砚放大一张截图,逆因的黑袍在镜头里模糊成一道黑影,“但所有拍到他的摄像头都坏了,只有这个——”他划到下一张,画面里逆因转身的瞬间,面具下露出半只眼睛,眼尾有颗红痣,“和二十年前圣人分身的画像吻合。”
苏蘅的指尖顿在红痣上。
她记得苏家古籍里记载,圣人座下有两具分身,一善一恶,恶者眼尾带赤,名唤逆因。
“系统说因果具现需要圣人认可,”她摸出颈间的玉牌,“我爷爷说过,玉牌认主时会发烫——今晚它烫得我睡不着。”
江砚伸手碰了碰玉牌,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他想起方才在仓库里,玉牌贴着皮肤的位置一首发烫,像在给他指路。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提示:「因果具现(雏形)冷却完成,可凝因果线实体,持续时间30分钟」。
“我们需要更接近暗枢会,”江砚掏出从风水师论坛打印的聚会邀请函,“明天有场‘玄门新秀交流会’,青蚨子是主办方之一。我用‘洞察人心’扫过他的朋友圈,他们最近在找能破护城阵的风水师。”
苏蘅翻开邀请函,看到“特邀嘉宾:隐世医道传人”的字样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周的主治医生明天休假,”她将银针囊塞进帆布包,“我以私人医生的身份跟进,正好套他的话。”
深夜十点,江砚蹲在书房整理装备。
系统光幕浮在眼前,「微因任务:潜入玄门交流会」的奖励是「因果推演(进阶)」,他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这是能看清因果线全貌的能力,至关重要。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漏出半张脸。
苏蘅端着姜茶推门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明天我戴爷爷的金丝眼镜,穿白大褂,像不像正经医生?”
江砚抬头,看见她架着副圆框眼镜,发尾用蓝发带扎起——和平时的清冷模样判若两人。
他突然笑了:“像,像那种能把病人骂到自己找药吃的医生。”
苏蘅瞪了他一眼,却没忍住笑。
她把姜茶放在他手边,目光扫过桌上的罗盘、朱砂笔,最后落在他口袋里的青玉牌上:“玉牌带着,要是遇到危险——”
“我知道,”江砚握住她的手,“它会发烫,给我指路。”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明晚九点,废厂B区密道,不见不散——老周」。
两人对视一眼,江砚能看见苏蘅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暴雨前的湖面。
他摸出放在抽屉里的防狼喷雾,又检查了遍系统能力冷却时间——因果具现、洞察人心、因果推演,都己就绪。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
江砚起身拉开窗帘,看见楼下的香樟树上停着只乌鸦,正对着窗户发出沙哑的啼叫。
苏蘅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搭在他后腰——那里别着她偷偷塞进去的淬毒银针,针柄刻着“苏”字。
“要来了,”她轻声说。
江砚望着远处渐次熄灭的灯火,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因果线断裂预警:68小时”。
他握紧苏蘅的手,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像团怎么都灭不了的火。
“那就接住。”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