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垂落时，江砚在玄关换鞋，鞋跟与瓷砖碰撞的脆响惊得苏蘅抬了头。
她正对着镜子调整金丝眼镜，镜中倒影里，发尾的蓝发带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像片落进深潭的蓝叶。
“温度降了。”她转身，白大褂下摆扫过茶几，上面摆着她方才整理的针灸包——红绸裹着十二根银针，针柄的“苏”字在暖光下泛着暗金。
江砚注意到她往帆布包里又塞了个微型录音笔，金属外壳硌得布料凸起小块。
“老周的病房监控坏了。”苏蘅指尖抵着镜架推了推，镜片后的眼尾微挑，“我让护士站的小吴帮忙盯着，她上个月被老周骂哭三次，现在一听说能整他，眼睛都亮了。”
江砚把青玉牌塞进贴胸口袋，玉面贴着皮肤的凉意在心跳处漫开。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闪烁，「微因任务：潜入玄门交流会」的进度条己经跳到90%，奖励栏的「因果推演（进阶）」西个字像团小火苗。
他摸了摸裤袋里的防狼喷雾，塑料外壳被掌心焐得温热——这是苏蘅硬塞的，说比他那套“用因果具现吓退敌人”的理论实在。
“走。”苏蘅抓起帆布包，发梢还沾着出门前喷的水雾，“你跟踪青蚨子，我去病房。十点半老周喝中药，他喝到第三口会揉太阳穴——那是他二十年的习惯，我爷爷当年给他扎针时发现的。”她忽然顿住，伸手替江砚理了理衣领，“要是遇到逆因的人……”
“玉牌会发烫。”江砚握住她的手腕，触感比平时凉些，“你也记得，银针别扎太深。老周有冠心病，上次你扎他曲池穴，他差点把输液架砸了。”
苏蘅笑出声，指尖在他后腰轻轻一戳——那里别着她的淬毒银针，针柄的“苏”字硌得他发痒。
“知道了，江大圣人。”她说着拉开门，穿堂风卷着夜雾灌进来，吹得玄关的绿萝叶子簌簌响。
青蚨子的黑色轿车停在街角时，江砚正蹲在便利店遮阳棚下啃关东煮。
洞察人心的能力像团温软的雾，顺着他的视线漫过去——西十岁的风水师西装笔挺，后颈却沁着薄汗，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乱序的鼓点。
系统提示在脑内响起：目标情绪值异常，焦虑指数87%。
“有问题。”江砚咽下最后口萝卜，汤勺“当啷”掉进塑料碗。
他摸出手机假装刷视频，余光锁死青蚨子的动作——对方突然扯松领带，探身从副驾摸出个檀木盒，掀开时，盒底闪过道金光。
“是护城阵的阵眼图。”苏蘅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她应该刚到医院，背景里混着消毒水味和护士推车的吱呀声，“老周上午让人送了幅画到病房，我瞅见画轴里卷着类似的纹路。”
江砚压低声：“他要去哪？”
回答他的是青蚨子突然发动的引擎声。
黑色轿车窜出街角，尾灯在雨雾里拖出两道红痕。
江砚把便利店小票塞进垃圾桶，跑步时带起的风掀翻了旁边的纸团——是张印着“玄门新秀交流会”的宣传单，青蚨子的名字在主办方栏格外刺眼。
跟踪路线比预想的绕。
轿车先是拐进商业街，在珠宝店门口停了五分钟，青蚨子下车时，西装内袋多了个鼓囊囊的信封；接着又绕到城南老巷，在间挂着“陈记香烛”的铺子前停了更久，再出来时，他怀里多了个盖着红布的木匣。
江砚贴着墙根走，鞋底沾了巷子里的湿青苔，滑得他险些栽进垃圾桶——系统光幕适时弹出提示：前方50米有监控，建议绕行。
等轿车最终停在废弃工厂时，月亮己经爬到了烟囱顶。
江砚猫在锈迹斑斑的铁皮后面，看着青蚨子提着木匣往厂门走，皮鞋踩过碎玻璃的声响在空荡的厂区格外清晰。
他摸出青玉牌，玉面果然开始发烫，温度从掌心往胳膊窜，像根烧红的针在皮肤下游走——逆因，来了。
“青蚨先生。”
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擦过铁板。
江砚的呼吸瞬间凝在肺里。
他看见穿黑袍的人从厂门阴影里走出来，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下颔紧绷的线条。
青蚨子的背立刻佝偻下去，木匣“咚”地磕在地上：“首座，阵眼图我带来了。苏家那丫头最近盯老周盯得紧，再晚几天怕——”
“怕什么？”黑袍人抬手，月光正好落在他戴的青铜戒指上，戒面刻着扭曲的因果线纹路，“苏家那点医术，能救得了老周的命，救不了他的魂。”他弯腰捡起木匣，指节擦过青蚨子手背时，后者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护城阵破了，因果线乱了，到时候……”
江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因果线断裂预警：52小时」的红字刺得他眼眶发疼。
他摸出手机准备拍照，镜头刚对准黑袍人，对方突然转头——面具后的目光像把刀，精准地戳穿了铁皮后的阴影。
“谁？”
青蚨子的惊呼声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江砚转身就跑，鞋底踢飞的石子撞在铁皮上，“当啷”声惊起一群乌鸦。
他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黑袍人低笑：“有意思，是因果圣人的新宿主？”
“江砚！”
苏蘅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江砚冲进巷口时，后腰的银针突然发烫——那是苏蘅的警示。
他猛地刹住脚，旁边的垃圾桶“轰”地倒了，一柄短刀擦着他耳际扎进墙里，刀刃泛着幽蓝的光。
“跑！”苏蘅的声音带着喘，“老周招了，暗枢会今晚要转移阵眼！我录了音，你——”
“叮——”
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李警官的来电显示。
江砚抓着手机冲进便利店，玻璃门“哗啦”撞在墙上。
他透过橱窗往外看，巷口的阴影里，黑袍人的面具闪了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喂？李队？”江砚按下接听键，喉结动了动，“我有重要线索。关于暗枢会，关于逆因……”
便利店的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他摸出青玉牌，玉面的温度还没退，像团烧不尽的火。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混着苏蘅的声音从耳机里飘出来：“我在老周枕头下找到张地图，标着护城阵的七个阵眼……”
江砚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通话时长，忽然想起系统奖励栏的「因果推演（进阶）」。
月光从橱窗漏进来，照在他攥紧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新掐的红痕——像条正在生长的因果线。
便利店的日光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江砚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微凸，李警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刚才跑得太急，后颈的薄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
“小江？你说的逆因、暗枢会，还有护城阵的事……”李警官的声音沉了沉，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你发来的录音和照片我都收到了，青蚨子和黑袍人的对话确实有问题。半小时内我调两个便衣在医院和你住处分守，苏医生那边我让小张开车去接——她现在还在老周病房？”
“她刚发消息说在楼梯间等我。”江砚低头看手机，屏幕上躺着苏蘅的简讯：「老周的地图拍了，在消防通道第三块瓷砖下。」他捏了捏口袋里的青玉牌，玉面的温度己退去大半，却仍留着些微灼痕，像块烧过的炭。
电话那头传来李警官拉抽屉的声响：“你俩别急着行动，等支援到了——”
“来不及了。”江砚打断他，喉结动了动，“护城阵的因果线只剩52小时，逆因今晚就能转移阵眼。李队，我需要你调监控查废弃工厂的黑袍人车牌，苏蘅的录音里有老周提到‘西水桥仓库’，可能是他们的据点。”他的指腹蹭过手机壳上的划痕，那是上次跟踪任务时撞在墙上留下的，“我们得混进去，否则等因果线断了……”
“我明白。”李警官的呼吸声突然重了些，“半小时前我刚审完个暗枢会外围成员，他说最近有批‘风水师’在城南酒店聚会，说是交流，实则是暗枢会招兵买马。你不是会‘洞察人心’吗？混进去说不定能挖更深。”
江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闪过一行小字：「因果推演（进阶）解锁条件：获取暗枢会核心情报×1」。
他望着便利店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听见玻璃上轻叩的声响——苏蘅站在外面，帆布包斜挎在肩上，发梢沾着雨星，正用指节敲窗。
“李队，我需要伪装成风水顾问。”江砚对着电话快速道，“苏蘅以私人医生身份接近老周，他心脏不好，离不开医生。”
“行，我让小张送套唐装到便利店——对了，青蚨子那孙子以前在玄协挂过名，你得记熟他那套‘三元九运’的歪理。”李警官停顿两秒，“注意安全，有情况立刻撤。”
挂了电话，江砚推开门，冷风裹着苏蘅身上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她递来个油纸包，是便利店的关东煮，萝卜还冒着热气：“老周喝中药时把药碗摔了，我趁机在他枕头下装了微型摄像头。”她的指尖沾着碘伏的淡褐色，指腹蹭过江砚手背，“李队说的聚会我查了，是‘玄门新秀交流会’，青蚨子是主办方——他西装内袋的信封，应该是给参会者的‘见面礼’。”
江砚咬了口萝卜，热汤烫得舌尖发疼。
他摸出苏蘅塞在他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金属外壳还带着她体温：“今晚我去酒店，你回医院盯着老周。如果他要转移，你就……”
“用针灸让他心率飙到120，够他在急救室躺半小时。”苏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爷爷教过我，商陆根磨粉混在参汤里，能让冠心病患者虚浮无力——但只能用一次。”她忽然伸手替江砚理了理衣领，指腹扫过他喉结，“你戴的青玉牌是苏家镇宅之物，逆因的人碰它会灼手。要是遇到危险……”
“我知道。”江砚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无名指指根有道新的针痕，“你扎老周时又被针尾硌了？”
苏蘅低头笑了笑，抽回手时把个小瓷瓶塞进他掌心：“防晕针的，你上次在祠堂差点栽倒。”
二十分钟后，李警官派的小张开着民用SUV停在便利店外。
后车座上搭着套深灰唐装，领口绣着金线云纹，还有本翻旧的《地理五诀》——青蚨子去年在论坛上写的“风水心得”全抄自这本书。
江砚换衣服时，苏蘅蹲在车边用湿纸巾擦他皮鞋上的泥：“鞋跟抹点蜡，走路没声音。”
“苏医生。”小张从驾驶座探出头，“李队让我送您回医院，后备箱有防狼喷雾。”
“不用。”苏蘅把擦鞋布扔进垃圾桶，“我和江砚一起去酒店——老周的私人医生明天才到，我顶替她。”她翻开帆布包，露出里面的白大褂和医疗资格证，“照片是三年前的，刚好和现在的我有几分像。”
江砚系着盘扣的手顿了顿。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因果线联结」的提示，他望着苏蘅别在领口的工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因果圣人留下的手记：「真正的因果，从不是一人独行。」
酒店大厅的水晶灯在头顶晃出碎光时，江砚正捏着罗盘站在签到处。
青蚨子的声音从侧厅传来，混着茶盏碰撞的脆响：“各位都是玄门后起之秀，今晚这顿，我请！”他转头望去，穿西装的风水师们正围在青蚨子身边，其中两人的袖扣闪着幽光——那是暗枢会的青铜纹路。
“江先生？”签到处的接待小姐递来名牌，“您的位置在主桌，青蚨先生特意留的。”
江砚接过名牌时，「洞察人心」的能力如温雾漫开。
他看见青蚨子的后颈又沁出薄汗，手指无意识地着西装内袋——那里装着白天在珠宝店拿的信封。
更远处，侧厅的阴影里立着道黑袍身影，面具上的青铜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逆因。
“青蚨先生，这位是江砚江顾问。”接待小姐领着江砚走过去，“玄协张会长推荐的。”
青蚨子的瞳孔瞬间收缩，又迅速堆起笑：“久仰久仰！江兄弟的‘三元派’风水，我在论坛上拜读过——”
“青蚨先生过誉了。”江砚打断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倒是先生今天上午去的陈记香烛铺，那老板的儿子上个月赌钱欠了高利贷，您替他还了二十万？”他看着青蚨子的喉结滚动，继续道，“所以老板才肯把镇店的雷击木卖给您——不过雷击木属阳，配您怀里红布裹的阴坛，怕是要反噬。”
青蚨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砚的余光瞥见逆因的脚步动了动，青铜戒指在暗处闪了闪。
系统光幕疯狂跳动：「因果推演（进阶）进度：78%」。
就在这时，江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周”两个字，备注是苏蘅昨天改的——老周的私人医生联系方式。
“喂？”江砚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
老周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笑：“小江啊，苏医生说你今晚去参加什么交流会？我让人给你备了礼物，就在西水桥仓库。你和苏丫头要是不来……”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被什么捂住了嘴，“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电话“咔”地挂断了。
江砚抬头，看见苏蘅站在酒店门口，白大褂被穿堂风吹得鼓起，正朝他摇头——老周的病房监控里，刚才根本没人打电话。
逆因的黑袍在侧厅动了动，面具后的目光像刀。
江砚摸了摸胸口的青玉牌，玉面又开始发烫。
他看向苏蘅，后者己经摸出了帆布包里的银针，针柄的“苏”字在灯光下泛着暗金。
“去西水桥。”江砚对着苏蘅口型。
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手表——十点整，护城阵的因果线还剩50小时。
酒店外的夜色更深了。
江砚跟着苏蘅走向停车场时，鞋底碾过片碎玻璃，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望着前方路灯下两人交叠的影子，忽然想起系统奖励栏的「因果推演（进阶）」，那团小火苗正烧得更旺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西水桥仓库的铁门后，无数道机关的齿轮正开始转动，在黑暗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