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竹林被风撕开一道裂缝时，赤焰的身影先撞了出来。
他脸上的火焰状疤痕在夜色里泛着青黑，像被泼了墨的炭火，左袖空荡荡垂着——那是二十年前苏家家主用九针引气挑断的筋脉，此刻却被黑煞气裹成了铁灰色的伪肢。
跟在他身后的苏鸿抚着左眉的刀疤，黑玉戒指在指间转得飞快，每转一圈，空气里便多出几缕猩红雾气，沾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白烟。
"苏家的小娃娃们，可把碑擦干净了？"赤焰的笑声震得竹叶簌簌往下掉，他盯着碑前的七星阵，残袖突然扬起，"老子要拿这碑的血，给我断袖之仇祭旗！"
江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因果珠在掌心烫出红印，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跳动着【危险预警：黑煞之气浓度超标200%】的血字。
他望着苏蘅插在碑前的银针，每根针尾的红绳都绷成了首线——那是黑煞气与纯阳之气对撞的征兆。
"蘅儿，你守碑。"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山风还稳，"苏鸿的蚀骨散走的是督脉，我用因果具现挡正面，你找机会封他的至阳穴。"
苏蘅没有回头。
她的指尖正抵在第七根银针上，银针表面浮起细密的水珠——那是黑煞气遇冷凝结的。"记得转嫁时留三分力。"她的声音轻得像针尾的红绳，"赤焰的伪肢里封着三十六条人命，怨气太冲会反噬。"
话音未落，苏鸿的黑玉戒指突然爆出刺目黑光。
那光不是亮，是阴，像有人把整座山的夜都揉碎了泼过来。
江砚眼前一黑，鼻尖先撞上浓重的腐臭——是血煞门用活人祭炼黑玉的味道，混着铁锈与烂桃核的甜腥。
他本能地捏紧因果珠，脑内光幕应声展开【因果具现·光盾】，金色光膜从掌心炸开，在两人身前凝成半弧。
"当——"
黑煞之气撞在光盾上的声响像古钟崩裂。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光膜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纹，系统提示疯狂闪烁【能量消耗：80%】。
他瞥见苏蘅的身影在光盾另一侧晃动，青丝被黑风掀起，露出后颈那道淡白的疤——那是三年前为他挡毒针时留下的。
"去！"
苏蘅的低喝混着银针破空声。
七根银针从不同角度扎进黑煞气团，最中央那根精准刺入苏鸿的肩井穴。
江砚看见苏鸿的脸瞬间扭曲，阴鸷的眉眼皱成一团，黑玉戒指的光芒骤弱。"小贱人！"他嘶声吼着去拔银针，指尖刚碰到针尾便被烫得缩回，"苏家的破针还敢......"
"还干什么？"赤焰突然跨前一步，残袖里渗出黑血。
他抬手按在苏鸿后心，黑煞气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窜进苏鸿体内，"用你的命祭旗，总够了吧？"
江砚的光盾"轰"地碎成金粉。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膝盖撞在因果碑上——碑身的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苏清的因果印在透支。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裹着黑煞气灌进领口，他打了个寒颤，却在寒颤里摸到了系统新弹出的提示：【因果转嫁·环境】。
"蘅儿！"他大喊一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背后带，"退半尺！"
苏蘅的银针还插在苏鸿身上，闻言却没有犹豫。
她拽着江砚的胳膊旋身，两人后背贴上因果碑的瞬间，江砚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时，因果珠的金焰猛地窜到胸口。
他盯着赤焰挥来的残袖，盯着那团裹着三十六条人命的黑煞，在心里数到第三下时，默念出"转"。
黑煞气撞来的刹那，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赤焰的残袖擦着江砚耳际扫过，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
江砚转头望去，只见十步外的竹林像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碗口粗的竹子齐根断裂，断口处凝着黑霜；再远些的青石台阶正簌簌往下掉碎石，每粒石子都泛着妖异的紫——那是黑煞气被转嫁后的余波。
"好手段！"赤焰的疤痕突然红得滴血，他盯着满地狼藉，残袖抖得像风中的破旗，"难怪逆因大人说你是麻烦。"
江砚的额头沁出冷汗。
因果转嫁消耗的因果值让他眼前发黑，系统光幕己经变成了淡粉色——那是能量告急的预警。
他余光瞥见苏蘅正攥着最后一根银针，指尖在碑上的金色纹路间游走，像是在寻找什么缺口。
"江砚！"苏蘅突然低声喊他，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紧绷，"因果印要撑不住了，赤焰的黑煞气......"
话音被赤焰的狂笑声截断。
这次他的笑声里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残袖里渗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了锁链，每根锁链上都串着泛白的指骨。"小娃娃们，尝尝血煞锁魂链——"他甩动残袖，锁链带着尖啸破空而来，"这可是用苏家老东西的肋骨铸的！"
江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再用因果转嫁，可因果珠的金焰己经弱得像将熄的蜡烛。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腕一热——是苏蘅的手覆了上来。
两人掌心的因果珠同时亮起，系统光幕弹出刺目的【因果共鸣·双倍】，金焰"轰"地窜到两人头顶，形成金色光罩。
锁链撞在光罩上的瞬间，江砚听见苏蘅倒抽一口冷气。
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的指尖正渗着血——刚才为了启动共鸣，她悄悄咬破了自己的掌心。"笨蛋......"他喉咙发紧，却见她冲自己笑了笑，染血的指尖指向赤焰，"看他的残袖。"
江砚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赤焰的残袖在剧烈晃动，黑血渗出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他突然想起苏清说过的话："血煞门的黑煞气，最怕活人的阳血。"而苏蘅的银针，此刻正插在苏鸿的至阳穴上——那是活人阳气最盛的地方，正在源源不断抽走苏鸿体内的黑煞之气。
赤焰似乎也发现了不对。
他猛地甩动残袖，锁链"唰"地收回，转而缠住了苏鸿的脖子。"废物！"他吼着拽紧锁链，苏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把你的命给我！"
黑煞气再次暴涨。
江砚感觉光罩在发烫，因果珠几乎要烧穿掌心。
他望着苏蘅染血的指尖，望着她鬓角被冷汗黏住的碎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药圃里拔草，指尖沾着泥，抬头对他笑的模样。
那时的她连针都拿不稳，现在却能在他最虚弱时，用自己的血给他续上最后的光。
"蘅儿，"他轻声说，"等打完这仗，我们去悬壶谷的药圃。"
苏蘅的睫毛颤了颤。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染血的手按在因果碑上。
碑身的金色纹路突然亮了一瞬，像是回应。
赤焰的锁链再次袭来时，江砚看见苏蘅的指尖动了动——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他咬着牙撑起光罩，看着她抽出插在苏鸿身上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然后对准赤焰的胸口。
山风突然静了。
银针破空的声响比任何武器都轻，却比任何刀刃都利。
赤焰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根银针，看着针尾的红绳在夜色里划出一道血线，最终没入他残袖下的心口——那里，是黑煞气最盛的命门。
江砚的光罩"砰"地碎成金粉。
他踉跄着扶住因果碑，看着赤焰的残袖逐渐失去黑芒，看着苏鸿瘫倒在地只剩喘气，听着山风重新卷起，将黑煞气一点点吹散。
苏蘅的银针还插在赤焰心口。
她站在月光下，发梢的冰晶己经融化，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江砚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听见系统光幕弹出新的提示：【因果任务·终极对决：进度90%】。
而赤焰的残袖里，正渗出一缕比黑煞更阴的雾气——那是逆因的气息。
苏蘅的手按在银针上，回头看向江砚。
她的眼睛里有火光，有星光，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该结束了。"她说。
逆因的阴雾刚从赤焰残袖里渗出来，苏蘅的指尖己按上针尾。
九根银针在她内力牵引下同时震颤，红绳拧成细小的旋涡，将黑煞气往针孔里吸——这是苏家秘传的「九针引气」，以针为渠，将邪祟之气反注回施术者体内。
赤焰的火焰疤痕瞬间由青黑转为腥红，他脖颈暴起的青筋像几条扭曲的黑蛇，残袖里的黑血喷得更急了。"小贱人！"他踉跄着扑向苏蘅，残袖凝成的伪肢突然暴涨三寸，带起的风刮得苏蘅额发乱舞，"老子就算死，也要撕了你......"
江砚的因果珠在掌心灼得发烫。
系统光幕疯狂跳动着【目标弱点暴露：黑煞命门持续削弱】，他盯着赤焰心口那根银针——针尾的红绳己被黑血染成深褐，却仍倔强地绷着，像根拴住野兽的锁链。"蘅儿！"他吼了一声，反手将因果珠按在地上，金焰顺着青石缝隙窜向赤焰双脚，"引气到他脚腕！"
苏蘅的睫毛沾着汗珠，听见指令的瞬间，右手三根银针同时轻颤。
赤焰的脚步突然顿住，他低头看向脚踝，瞳孔骤缩——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金色纹路，像根根细针扎进肉里。"因果具现·锁足！"江砚咬着牙念出能力名，因果值的流逝让他眼前发黑，却仍死死盯着赤焰扭曲的脸，"现在！"
苏蘅的左手猛地发力。
九根银针同时没入赤焰体内半寸，黑煞气顺着针身倒灌的声响像漏风的风箱。
赤焰的嘶吼变了调，从喉咙里挤出的不再是威胁，而是混着血沫的呜咽。
他残袖里的阴雾被黑煞气一冲，竟散了大半——原来逆因的气息，不过是依附在黑煞上的寄生虫。
"江砚！"苏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指尖在发抖，"我撑不住了......"
江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苏蘅的手腕上浮现出青紫色的瘀痕，那是九针引气反噬的征兆。
系统光幕弹出【因果共鸣·透支】的血字，他想也没想便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金焰涌进因果珠。
两人掌心的光同时大盛，将赤焰整个人笼罩在金色光茧里。
赤焰的身体开始抽搐。
他残袖里的黑血不再外涌，反而被光茧吸了回去，在半空凝成个扭曲的人脸——那是被他祭炼的三十六条人命的怨魂。"不！"他瞪圆了眼睛，伪肢"咔嚓"一声断裂，露出下面白骨嶙峋的手腕，"逆因大人会杀了你们......"
"逆因？"江砚抹去嘴角的血，金焰在他眼底跳动，"等我解决了你，自然会去找他。"他抬起手，因果珠的金焰凝聚成一把光刃，"这一剑，替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光刃落下的瞬间，赤焰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叶，"轰"地碎成一地黑灰。
风卷着灰掠过因果碑，碑身的金色纹路突然亮了亮，像是在吞咽这些怨气。
"苏鸿跑了！"药童小桃的尖叫划破夜色。
江砚转头望去，只见苏鸿正扶着竹丛往山下爬，黑玉戒指的光芒己弱得像将熄的鬼火。
他左眉的刀疤被冷汗泡得发白，看见江砚望过来，猛地撑起身子吼道："这只是开始！
逆因大人会让你们生不如死......"话音未落便栽进草丛，只留下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随他去。"苏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位苏家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青铜药铃在他掌心攥得发紧，"现在的问题......"他看向因果碑，碑底的青苔被黑煞气灼出焦痕，"在这碑下。"
江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因果碑的基座上，不知何时裂开了道细缝，缝里渗出的气息让他后颈发寒——那是比黑煞更古老、更沉的东西。
苏蘅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还带着引气后的余颤："爷爷说过，碑下压着圣人的因果印......"
"不止。"苏清打断她，药铃轻轻摇晃，"二十年前圣人失踪时，留了句话：'碑裂之日，逆因将现'。"他的目光扫过江砚掌心的因果珠，又落在苏蘅后颈的淡白刀疤上，"现在碑裂了，你们的因果线......"
系统光幕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
【大因任务触发】的提示震得江砚耳膜发疼，后面的字却像被雾蒙住了：【任务名称：寻找逆因的真正源头】【任务奖励：因果圣人传承】【任务失败：因果线断裂，现世崩塌】
江砚望着苏蘅泛白的脸，突然想起她蹲在药圃里拔草的模样。
那时的她连针都拿不稳，现在却能在他最虚弱时，用自己的血给他续上最后的光。"蘅儿，"他轻声说，"等我们揭开碑下的真相......"
"先回苏家。"苏蘅替他说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因果珠，"我师父说过，玄铁破碑锥在祠堂的暗格里。"她转头看向苏清，"爷爷，我们需要它。"
苏清的手指在药铃上敲了三下。
守谷人老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腰间的守谷令闪着幽光。"走。"长老的声音像块沉在井底的石头，"有些真相，该见光了。"
山风卷起最后一缕黑煞，吹得因果碑上的金纹簌簌作响。
江砚扶着苏蘅往山下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道斩不断的因果线。
他能感觉到因果珠在发烫，不是灼烧，而是生长——某种更强大、更古老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