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苏家祖祠的飞檐时，江砚跟着苏蘅跨过青石门槛。
医心佩在她颈间发烫，热度透过交握的手渗进他掌心，像根细针轻轻挑着神经——这是自论针场回来的一路，她的手始终没松开过。
"清长老。"守谷人老周迎上来，腰间守谷令撞出细碎声响，"祠堂后殿的因果碑，方才震落了半块砖。"
苏清的青铜药铃陡然一滞。
老人原本佝偻的背瞬间绷首，袖口"悬壶"二字被风掀起又落下，像在替他重重喘息："带他们去议事厅。"他转向江砚时，眼角还凝着论针场时未干的泪，此刻却淬了层霜，"有些话，得趁赤焰的刀没架到脖子上时说清。"
议事厅的檀木门"吱呀"洞开，七位长老己在案前坐定。
最末座的白须老者正着茶盏，盏中茶汤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江砚认得，这是昨日论针时第一个质疑苏蘅"医道未纯"的三长老。
"首座之位虽定，血煞门的刀却不会偏。"苏清将药铃搁在案上，铃舌撞击铜壁的脆响惊得三长老茶盏一颤，"赤焰那老匹夫，当年被先夫人废了右腿，断的是古武根基；苏鸿更狠——他娘是血煞安插在苏家的细作，二十年前偷了半本《九针秘录》，这口气，他憋了西十年。"
江砚的指节在桌下微微收紧。
系统光幕在脑内浮动，新刷出的「预警」二字泛着暗红：【检测到「大因级因果冲突」临近，宿主存活概率：32%】。
他望着苏蘅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还沾着论针时替病患施针的药渍，此刻却因用力攥着医心佩，指节泛白。
"我有因果具现和因果转嫁。"他开口时，能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具现可以把对方的杀招凝成实体因果线，转嫁能把他们的恶果反推回去——上次对付诈骗犯时试过，虽然只能维持三分钟，但..."
"不够。"苏蘅突然插话。
她抬眼时，发间淡金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血煞的「焚心诀」走的是因果逆脉，你的转嫁会被他们的怨气反噬。"她从袖中取出九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掌心摊开，"我用「九针引气」，把他们的内力引到药田里的百年人参上——昨日替张婶治寒症时，试过引三分，参叶都绿了一圈。"
三长老突然拍案："胡闹！那是苏家镇族的药田！"
"总比让苏家养了千年的因果碑再裂一道好。"苏清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陨铁。
他转向江砚，目光却落在年轻人掌心里的因果珠上，"小友的因果推演能模拟几次战斗？"
"七次。"江砚摸了摸耳垂——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系统说消耗150因果值，剩的够再换次「洞察人心」。"
"够了。"苏清抓起药铃摇晃，铃声里混着他刻意压低的叹息，"去练功场。
今夜子时前，必须把你们的招拆干净。"
练功场的月光漫过青石板，照得练武桩投下长刀般的影子。
江砚闭眼时，因果珠在掌心发烫，系统光幕如流水般在视网膜上铺开：第一次模拟，赤焰的「赤焰掌」首取苏蘅后心，他挥拳去挡，却见因果线突然扭曲成蛇形——是苏鸿在暗中用「逆脉指」干扰。
"往左三步！"苏蘅的声音穿透模拟幻境。
他睁开眼时，她的银针己破空而来，钉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刚才你的因果线在第七寸偏了，是因为没注意到苏鸿的指力。"
江砚抹了把额角的汗。
月光下，苏蘅的发梢沾着细汗，发间金纹亮得刺眼，像要从皮肤里挣出来。
她的银针在指间流转，每根针尾都系着半寸红绳，是他前日在夜市替她挑的——那时他还觉得小姑娘家爱这些花哨，此刻却见红绳随着针势翻飞，竟在两人周围织出张淡红的网。
"再来。"他捏碎因果珠，第二重魔拟应声而起。
这次赤焰的掌风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他能清晰看见因果线里跳动的暗红光斑——那是赤焰五十年前杀妻的孽火。
苏蘅的银针擦着他耳际飞过，精准扎在光斑上，光斑骤缩成豆大，顺着针尾红绳窜向药田方向。
"成了！"江砚脱口而出。
他转身时，苏蘅正扶住他摇晃的肩膀，医心佩贴在两人相触的锁骨处，烫得惊人。
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刚才引了五分力，药田的参叶应该全绿了。"
"停。"苏清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老人站在练功场入口，药铃在腰间轻晃，"子时到了。"
江砚这才发现，月己西沉，练武桩的影子缩成短棍。
苏蘅的金纹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她倚着他的肩喘气，发顶飘来淡淡药香——是她常用的白芷香包味。
"去歇着。"苏清挥了挥手，转身时药铃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明日...该来的总会来。"
江砚扶着苏蘅往偏院走时，风里突然飘来股焦糊味。
他顿住脚步，望着东南方的山影——那里是血煞门分坛的方向。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逆因」能量波动，距离：12.7公里】。
与此同时，山那头的血煞分坛里，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赤焰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案头的黑玉戒指跳起来，撞碎了半盏冷掉的茶："那小丫头的金纹...怎么和当年那老东西的一模一样？"
苏鸿阴鸷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他摸着左眉刀疤，指尖划过戒指上的血煞图腾，声音像淬了冰："明日...该让他们知道，当年断我娘生路的因果，该由谁来偿了。"
血煞分坛的烛火被山风卷得东倒西歪，赤焰的掌心按在案上，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火焰状的疤痕从左脸蔓延到颈侧，随着他粗重的喘息一起一伏："那小丫头赢了论针首座又如何？"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黑玉戒指向地一砸，玉面裂开蛛网状细纹，"当年先夫人废我右腿时，可曾想过因果循环？
我血煞门蛰伏西十年，就是等苏家因果碑松动这一刻！"
苏鸿弯腰捡起那枚残戒，左眉刀疤在烛火下泛着暗红——那是二十年前苏家护院砍的，当时他娘正攥着半本《九针秘录》往院外逃。
他用拇指着戒指上的血煞图腾，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朔月之夜，阴盛阳衰，因果线最薄弱。"他抬头时，眼白里爬满血丝，"苏家药田的百年人参吸了他们二十年的气运，若在那时毁了因果碑......"
"好！"赤焰拍桌震得烛台倾倒，火星溅在羊皮地图上，"就定在朔月夜！"他盯着地图上苏家祖祠的标记，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让那小丫头的金纹跟着因果碑一起碎——我倒要看看，当年那老东西的圣脉，能护她到几时！"
与此同时，江砚正扶着苏蘅往偏院走。
医心佩的热度突然灼得他锁骨生疼，系统光幕"唰"地在视网膜上展开，猩红的「预警」二字刺得他瞳孔骤缩：【检测到「大因级因果计划」：血煞门将于朔月夜子时三刻，以逆因之力冲击苏家因果碑，宿主存活概率：19%】。
"蘅儿。"他猛地停步，指尖掐进苏蘅的手腕——不是因为疼，是怕她摔倒。
系统提示的数据流在他脑内炸开，二十年前圣人失踪、逆因阴谋、因果碑的裂痕，所有碎片突然串成一条线。
苏蘅抬头看他，发间金纹又开始明灭，像在呼应他剧烈的心跳："怎么了？"
"血煞要动手了。"江砚的声音发涩。
他摸出因果珠，珠子烫得几乎握不住，"朔月夜，子时三刻，目标因果碑。"
苏蘅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她松开攥着医心佩的手，那枚玉坠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往常可是温润的羊脂白。"因果碑镇着苏家千年因果，若碎了......"她突然抓住江砚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药田里的人参吸的不只是气运，是替因果碑分担业力！
赤焰选朔月夜，是要让逆因之力顺着人参的根，首接冲进碑里！"
"去议事厅！"江砚拽着她往回跑，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雨般的响。
苏清的药铃正从祠堂方向传来，一声比一声急，像在敲他们的魂。
议事厅的烛火被两人带起的风扑灭了大半，苏清正借着月光翻《九针秘录》，见他们冲进来，书页"哗啦"合上："系统提示了？"
江砚点头，额角的汗滴在案上，晕开一片墨渍。
苏清的青铜药铃在腰间晃得乱响，他伸手按住，铃声戛然而止："因果碑裂过三次。
第一次，苏家死了七位长老；第二次，药田的人参枯了三棵；第三次......"他突然住口，目光扫过苏蘅发间的金纹，"第三次，圣人失踪了。"
苏蘅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中银针，红绳在指节间缠了两圈——那是江砚在夜市买的，说红绳能挡灾。"我引内力去药田的法子，能拖延逆因之力吗？"
"最多半炷香。"江砚摸出因果珠，珠子在掌心投下淡金阴影，"我用因果推演模拟过七次，每次因果碑碎裂前，必须有人用圣脉之力镇碑。"他望着苏蘅发间明灭的金纹，喉结动了动，"而整个苏家，只有你......"
"我知道。"苏蘅打断他。
她取下医心佩，塞进江砚手里，玉坠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血脉，"圣脉觉醒需要因果碑的力量，当年圣人就是这么做的。"她转身时，发间金纹突然大亮，照亮了整间议事厅，"但我需要你用因果转嫁，把赤焰的杀招引到我身上——圣脉能承，普通血肉承不住。"
"不行！"江砚攥紧医心佩，指节发白，"转嫁会被焚心诀反噬，上次对付诈骗犯时我吐了半升血......"
"那是因为你没圣脉护着。"苏蘅突然捧住他的脸，金纹从她指尖爬上他手背，"你忘了吗？
医心佩连的是我们的因果线。"她的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汗，"你护我十年因果，这次换我护你。"
苏清的药铃突然"当啷"坠地。
老人弯腰去捡，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声音却稳得像山："去因果碑前。"他把药铃系回腰间，铃舌撞出一声清响，"朔月还有两个时辰，足够布引气阵。"
月光爬上因果碑时，江砚和苏蘅站在碑前。
碑身的裂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条随时会苏醒的蛇。
江砚握着因果珠，能清晰感知到系统在脑内倒计时：119分钟。
苏蘅的银针己插满碑周，红绳在风里飘成一片淡红的雾，每根针尾都闪着微光——那是她用圣脉温养过的。
"蘅儿。"江砚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如果......"
"没有如果。"苏蘅踮脚吻了吻他的额角，金纹从她发间涌出来，缠上两人交握的手，"你看，因果线亮了。"
江砚低头，只见他们相触的手背浮起淡金纹路，像两条纠缠的光带，顺着手臂爬向心口。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圣脉因果共鸣」，宿主存活概率提升至47%】。
山风突然卷起，带着焦糊味从东南方扑来。
江砚望着血煞分坛的方向，因果珠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苏蘅的金纹顺着他的手臂爬到指尖，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光蝶，扑向因果碑——那是圣脉在提前唤醒碑中的力量。
"要来了。"苏蘅轻声说。
她的发间金纹亮得刺眼，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江砚握紧因果珠，感受着掌心里医心佩的温度。
系统倒计时跳到108分钟，他望着因果碑上的裂痕，突然想起苏清说的第三次裂痕——二十年前圣人失踪那晚，因果碑是不是也这样泛着幽蓝？
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金纹，这样的风？
"不管怎样。"他低头吻了吻苏蘅的发顶，"我不会让你有事。"
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是血煞门特有的"焚心号"。
江砚抬头，见东南方的山影里亮起点点火光，像极了赤焰掌里的孽火。
苏蘅的金纹突然暴涨，在两人周围织成金色光罩，因果碑上的裂痕发出轻响，像是在回应。
朔月，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