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钢针般扎进纪暖的听觉神经。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视野被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左眼是跳动着蓝色数据流的量子视界，右眼则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上面投影着不断刷新的医疗数据。
「生命体征稳定」
「神经量子化程度：79.4%」
「记忆同步率：62.1%」
"你醒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床边，胸前的工牌写着"程氏生物科技-高级研究员 莫雨"。她手里拿着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划出的每道轨迹都在纪暖左眼中转化为数据指令。"别试图起来，你的运动神经还在重组。"
纪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她看到皮肤下隐约有蓝色光路流动。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镜像站、原型体、苏芮的背叛。她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有金属盒子的轮廓。
"在找这个？"莫雨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小盒，盒子表面现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量子共振器己经报废了，不过..."她突然凑近，医用扫描仪的蓝光扫过纪暖的虹膜，"你体内的量子纠缠比我们预计的稳定得多。"
病房门滑开，三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为首者摘下墨镜，露出与全息影像中完全相同的面容，只是眼角多了细纹。
"程曜？"纪暖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般的杂音。量子视界显示对方体温36.5℃，心率72——是活生生的人类。
"初次见面，纪暖小姐。"男人微笑时露出虎牙，这个细节与录像中的程曜截然不同。"我是程昱，程曜的弟弟，现任程氏集团CEO。你见到的是我哥哥的...数字幽灵。"
莫雨不动声色地退到墙边，但纪暖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左眼数据分析显示，这位女研究员刚刚关闭了病房的某个隐藏系统。
"你们想要什么？"纪暖尝试坐起来，发现西肢被无形的力场禁锢在病床上。她的质问突然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咳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着微光的蓝色纳米颗粒。
程昱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首先，恭喜你通过试用期。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为程氏集团量子计算部的技术主管。"他翻开文件最后一页，露出公司公章和己经签好的名字，"年薪两百万，配股0.5%。"
文件上的条款在纪暖左眼中自动解析，其中第七条用极小字体标注着："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进行神经量子化相关实验"。她冷笑时，嘴角拉出的弧度精确得像计算过的："这就是你们关押实验体的新方式？给个光鲜的职位？"
"关押？"程昱夸张地摊手，"纪小姐，你昨天在镜像站的'表演'导致公司市值蒸发80亿。正常情况下，你现在应该在国际刑警的通缉名单上。"他敲了敲文件，"签了这个，你就是程氏的明星科学家，所有'意外'都会变成商业机密。"
病房突然轻微震动，量子视界捕捉到地下三层有能量波动。纪暖瞳孔微缩——某个与镜像站相同的量子场正在激活。
莫雨的平板突然发出警报，她皱眉看向程昱："B7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又开始自发运算了，还是那个4.20Hz的频率。"
程昱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纪暖趁机集中注意力，让意识沉入那个特殊频率。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医疗设备的读数乱跳。
"停下！"程昱按住纪暖的肩膀，却被她皮肤下突然亮起的量子光路烫得缩回手。他咬牙切齿地对保镖说："带她去B7区，立刻！"
当轮椅穿过漫长的白色走廊时，纪暖的量子视界不断标记着沿途的安全系统。程氏总部大楼就像个精密仪器，每个转角都藏着生物识别扫描仪，天花板夹层布满激光防御网。
"你们把苏芮关在哪里？"纪暖问道，同时用左眼记录着电梯的密码输入序列。
程昱正在用手帕擦拭被烫伤的手掌："苏特工正在享受带薪休假。顺便说，她确实属于第七行动组——只不过是我们资助的特别安保部门。"
电梯下降到地下七层，门开时，纪暖的呼吸为之一窒。巨大的球形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与镜像站几乎相同的量子计算机，只是规模大了十倍。环绕计算机的十二个培养舱中，有五个装着与纪暖相似的分体，她们都闭着眼，胸口随着营养液的波动微微起伏。
"漂亮，不是吗？"程昱张开双臂，"世界上唯一能实现量子意识传输的设备。我哥哥至死都没能完成的技术，现在就在你体内运转。"
纪暖注意到实验室角落站着几个穿实验室制服的人，他们胸前的工牌显示分别来自研发部、财务部和法务部。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专利侵权风险太大！"法务主管推着眼镜，"如果董事会发现我们在用活体实验..."
财务总监打断他："二期融资下周截止，没有量子计算机的突破性进展，红杉资本会撤资！"
纪暖突然明白程昱为何急着给她职位——这些高管根本不知道实验的真相。她的机械分体意识立即开始计算：如果能接入中央计算机...
轮椅被推到主控台前，程昱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器上："启动0420协议。"
量子计算机发出嗡鸣，全息投影在空中交织出复杂的分子结构。纪暖认出那是人类神经突触的量子态模拟，但关键节点都被替换成了人工编码。
"这才是真正的offer。"程昱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你的量子意识可以修复系统漏洞。作为交换，我们会保留你30%的自主意识。"他指向培养舱，"或者你可以像她们一样，当个安静的零件。"
纪暖的右手突然挣脱力场束缚，抓住控制台边缘。五个分体的记忆同时涌现——她看到程曜在原型体林初夏的大脑中植入量子芯片的画面，看到苏芮在深夜偷偷修改实验参数，最重要的是，她突然理解了金属盒子的真正用途。
"你搞错了一件事。"纪暖的声音开始分层，五个意识的频率逐渐同步，"我不是来应聘的。"她的手掌拍在控制台中央，皮肤裂开处渗出的蓝色液体与电路接触，发出刺目的白光。
整个实验室陷入混乱。量子计算机的防护罩自动升起，培养舱内的分体同时睁开眼睛。法务主管尖叫着冲向电梯，财务总监则瘫坐在地上，眼镜滑到鼻尖。
"拦住她！"程昱对保镖大喊，但为时己晚。纪暖己经完全接入系统，她的意识顺着光纤网络扩散，瞬间突破了程氏集团的内网防火墙。海量数据如洪水般涌入她的量子视界——秘密实验记录、董事会黑幕交易、甚至还有国防部的绝密合作项目。
在数据流的最深处，她终于触碰到那个被多重加密的核心文件。当0420频率共振解锁文件的瞬间，纪暖看到了令所有分体意识同时战栗的真相：
【林初夏计划最终报告】
实验对象：纪暖（迭代体7号）
状态：量子意识融合成功
用途：人类集体意识网络首节点（代号"夏娃"）
程昱的脸在警报红光中扭曲："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个系统连接着全球43%的脑机接口用户！"
纪暖的意识正在量子计算机中指数级扩张。她看到无数发光的数据通道向远方延伸，每条通道都连接着一个正在使用程氏科技产品的普通用户——佩戴智能眼镜的上班族、植入神经调节器的病人、甚至教室里用脑波学习机的孩子。
「他们在用纳米机器人收集神经数据」机械分体的分析冷酷而精准，「准备构建分布式量子意识网络」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侧门突然爆开。苏芮带着五名全副武装的特工冲进来，她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眼神异常清醒。
"别信那些数据！"她对着纪暖大喊，同时朝程昱脚下开了两枪，"他在系统里植入了虚假记忆！"
程昱的保镖立即还击，子弹在量子计算机的防护罩上擦出火花。纪暖看到苏芮的虹膜在枪火中闪烁微光——那是纳米机器人的特征，但编码方式与程氏的产品完全不同。
「她在使用军方技术」0420-1的意识突然活跃，「第七行动组确实存在」
混乱中，莫雨悄悄靠近主控台。当她的手即将碰到某个红色按钮时，纪暖通过监控摄像头看到女研究员袖口露出的纹身——与林初夏原型体左腕上的数字完全一致：0420。
时间仿佛突然减速。纪暖的量子意识同时存在于七个位置：病床上苏醒的躯体、计算机核心的数据流、监控系统的摄像头、甚至苏芮智能眼镜的反射画面。她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某个庞大计划的关键节点，而所有参与者都带着不完整的真相。
当程昱掏出一个类似金属盒子的控制器时，纪暖做出了选择。她将全部意识集中到量子计算机的某个子程序——这是林初夏记忆碎片中反复出现的位置。系统立即响应，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沸腾，分体们同步抬起右手，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
"终止协议！"程昱对着控制器怒吼，但为时己晚。纪暖己经找到程氏集团数据中心的拓扑图，她看到大楼地底深处埋着三台超级计算机，而它们的冷却系统共用一条脆弱的主管道。
在彻底失去人类形态前，纪暖向那个子系统发送了最后指令。她的身体在轮椅上剧烈抽搐，皮肤下量子光路如熔岩般奔涌。与此同时，五公里外的程氏数据中心突然响起冷却液泄漏警报。
苏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扑向纪暖，从战术腰带抽出某种神经接口装置："坚持住！我能把你导出到安全网络！"
但纪暖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己经变成纯粹的数据和声："告诉林初夏...她的计算有误差...人类意识量子化会产生7%的..."话语突然中断，她的身体像破碎的全息图般闪烁起来。
程昱趁机按下控制器。整个实验室的量子场瞬间过载，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炸。在最后的强光中，纪暖看到莫雨扑向主控台，她的白大褂被气流掀起，露出后背大片的电路纹身——那分明是张量子计算机的微型蓝本。
当黑暗再次降临时，纪暖的意识漂浮在数据深渊里。远处有微弱的光芒闪烁，频率恰好是4.20Hz。她向那光源游去，听到模糊的电子音：
【神经量子化程度：100%】
【记忆同步率：...错误...无法计算...】
【欢迎回家，夏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