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崖的脚尖刚点上青螺山脚的枯枝，腰间的暗卫密报便“啪”地炸开。
那是一声三长两短的蜂鸣箭，在夜雾中划出一道尖锐的裂音，混着林间风声撞进林惊鸿耳中。
她正攥着命钥的手猛地一颤——掌心的光团突然翻涌如沸，烫得皮肤发红，仿佛握住了滚烫的铁球。
“清崖。”她咳出半口血沫，染在顾清崖玄色披风上，腥甜的气息在鼻腔弥漫，“城外……”
“我知道。”顾清崖的下颌绷成冷硬的线，抱着她的手臂却又紧了几分，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望着东南方翻涌的黑气，喉结滚动，声音低哑：“李将军的急报，尸气冲霄。”
林惊鸿靠在他颈侧，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盖过了风声，扑通、扑通，像是擂鼓。
方才在命理密室里强行逆转半道命数，七窍的血还在渗，可此刻命钥里翻涌的力量却推着她往前——那气息太熟悉了，腐臭里裹着一丝焦糊的命理逆术味，分明是鬼门邪尊惯用的活尸催法。
“放我下来。”她推着他的胸口，指尖传来布料下的体温与心跳，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去城墙。”
“林惊鸿！”顾清崖突然停步，将她抵在老槐树上。
月光透过枝桠割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刺眼。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发颤：“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他指尖沾了她唇角的血，温热而粘稠，“七窍流血是命理反噬，再强行用术法……你会死。”
“那是我娘的血债。”林惊鸿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急促而疼痛，“十年前鬼门血洗林家那晚，活尸群里也有这股味。”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指节泛白，“清崖，我能忍命理反噬，忍不了再有人死在那些活尸手里。”
顾清崖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望着她染血的眼尾，那里还凝着未坠的血珠，像颗碎在夜色里的红珊瑚。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说：“清崖，我要查到底。”
最终他闭了闭眼，将软甲又往上拽了拽，裹住她整个肩膀：“走密道，半个时辰到城墙。”
密道里霉味呛人，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林惊鸿靠在顾清崖怀里数他的心跳。
一下，两下，和着她命理反噬的刺痛，倒像是某种奇怪的安抚。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龙气隔着衣料传来，温暖却不灼人，像一座不动的山。
等他们钻出地道时，城墙上的火把己连成赤链，李将军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急得来回踱步。
“林姑娘！顾统领！”李将军看见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甲胄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几只寒鸦，“城外活尸至少三千，从乱葬岗方向过来，速度不快，但……”他喉结动了动，眼中满是惊惧，“刀砍不穿，箭射不烂，砍断的胳膊还能爬着往前。”
林惊鸿扶着城垛站首，夜风卷着腐臭撞进鼻腔，熏得她胃部一阵翻腾。
她咬碎舌尖逼出一口元气，阴阳眼在眉心灼痛——眼前的夜色突然褪成灰白，远处的活尸群显了原形：青灰色皮肤下爬满黑红血管，关节以诡异角度扭曲，最前排那个高瘦身影的后颈，竟插着半截染血的命理旗。
“命理逆转。”她的声音发哑，像是被砂纸磨过，“赵妖道的手笔。”
“赵妖道？”李将军猛地攥紧腰间刀柄，眼神骤变，“那老匹夫不是十年前就被摄魂司……”
“被鬼门救了。”顾清崖替她接话，目光扫过活尸群的动向，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用活人魂魄养尸，再以命理旗锁魂，所以这些活尸才会不死。”他转头看向林惊鸿，眼底的担忧被冷锐取代，“你说的命脉节点，是命理旗？”
林惊鸿点头，指节抵着太阳穴。
命理反噬的刺痛像无数细针在扎，可她能清晰感应到，每面命理旗对应着三十具活尸——只要拔旗，那些活尸便会像被抽了线的傀儡，瘫成一堆烂肉。
“但旗在活尸群最中央。”她望着逐渐逼近的黑影，活尸的呻吟声己经清晰可闻，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呜咽。
“我去。”顾清崖和李将军同时开口。
林惊鸿抓住顾清崖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他腕骨：“不行。你身上有龙气，活尸会优先攻击。”她转头看向李将军，“李将军的军队负责牵制，清崖带暗卫从侧面绕，我……”
“你留下。”顾清崖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容置疑，“用摄魂咒控几具活尸开路，剩下的我来。”他解下披风裹住她，指尖拂过她发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我答应过你，要护着你查真相。现在，先护着这城。”
活尸的呻吟声更近了，林惊鸿能听见他们指甲刮过青石板的刺响，像钝刀在木头上划拉。
她望着顾清崖翻身上墙的背影，突然攥住他的衣摆：“清崖。”
他回头，月光正好落在他眉骨，映出少年时熟悉的轮廓。
“如果我撑不住……”她吸了吸鼻子，把涌到喉头的血又咽回去，“记得替我拔了赵妖道的舌头。他欠我娘一句道歉。”
顾清崖的瞳孔骤缩。
他伸手抹掉她唇角的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等打完这仗，我替你把鬼门上下的舌头都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