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那碗面，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视线。
小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她仰着小脸，看着愁眉苦脸的张保，奶声奶气地开了口。
“叔叔，不哭。”
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指了指那碗面。
“我叔叔说，‘有志者，事竟成’！”
小家伙把一句成语说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天真。
“只要努力了，就会有收获的！你不要放弃呀！”
刘生被逗乐了，他伸手摸了摸小欣的头。
然后他看向张保，挑了挑眉。
“听见没？”
“我这五岁的侄女都懂的道理。”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还想不明白？”
“噗——”
张保紧绷的神经，被小欣这句童言无忌的话彻底戳破了。
他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刘生。
“老板……”
“我明白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拿起筷子，埋头就吃。
“呼噜……呼噜……”
他吃得又快又急，汤汁滚烫，辣油呛人，可他毫不在意。
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张保放下碗，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
“嗝——”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整个人像是瞬间活了过来。
“你说得对！”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块的钞票，拍在桌上。
“结果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
“我现在就回家订机票！不管怎么样，我得去试一试！”
“老板，谢谢你的面！”
“也谢谢你的话！”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匆匆。
小餐馆里，只剩下刘生和小欣。
刘生将张保拍在桌上的那张五十块钱，整整齐齐地放进了钱箱里。
“叔叔，那个叔叔不伤心了吗？”
小欣拉着刘生的衣角，仰着小脑袋。
刘生笑了笑，蹲下身。
“嗯，他不伤心了。”
“他去打一只叫做‘不甘心’的怪兽了。”
小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他能打赢吗？”
“能的。”刘生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因为有我们小欣给他加油了啊。”
小家伙听到这话，立刻挺起了小胸膛，一脸的骄傲。
收拾好最后的碗筷，擦干净桌子，刘生关掉了店里的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
他抱起己经有些犯困的小欣，锁上了店门。
“叮铃铃……”
门上的风铃在夜风中再次响起。
回家的路不远，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小欣把头靠在刘生的肩膀上，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己经开始打起了小哈欠。
回到家，刘生先熟练地给小欣放好洗澡水，小黄鸭在温热的水面上飘来荡去。
等小家伙洗得香喷喷、浑身散发着宝宝沐浴露的奶香味后。
刘生才把她抱进了卧室，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好了，我们家的小公主，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刘生自己也躺了下来，侧着身子，准备开始他的睡前故事时间。
小欣却摇了摇头。
她往刘生身边蹭了蹭，小脑袋很自然地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叔叔，今天不想听故事了。”
“嗯？那你想做什么？”刘生有些意外。
“我想和叔叔聊天。”小欣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啊。”刘生温柔地应着，“我们家小欣想跟叔叔聊什么？”
小欣眨巴着大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叔叔，你说……今天那个叔叔，真的能和他的女朋友和好吗？”
她还是惦记着这件事。
刘生想了想，用一种尽量让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说道：“叔叔希望他可以。”
“但他能不能成功，不光要看他自己努不努力，还要看那个阿姨，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哦……”小欣若有所思。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就在刘生以为这个话题己经结束，准备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时，小欣又开口了。
她的问题，让刘生猝不及防。
“叔叔。”
“嗯？”
“你上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刘生愣住了。
他看着侄女那双充满了纯粹好奇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听佳琪姐姐她们聊天，说大学里好多人都会谈恋爱的，还说大学的恋爱最美好了。”小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刘生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手捏了捏小欣的脸蛋，触感软软糯糯的。
“叔叔大学的时候啊……”他拖长了音调，似乎在很认真地回忆。
“没有谈过恋爱。”
他回答得坦坦荡荡。
“为什么呀？”小欣更好奇了，“叔叔你不好看吗？”
“噗。”刘生被这童言无忌的问题给逗乐了，“叔叔当然好看了。主要是因为，那时候太忙了。”
“天天要上课，要做实验，还要去图书馆看书，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这倒不是借口，是事实。
他的大学生活，几乎被学业和各种兼职塞得满满当当，别说谈恋爱，就连睡个懒觉都是奢侈。
小欣听完，小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她用一种非常怜悯的语气，看着自己的叔叔。
“啊？那叔叔好惨哦。”
“佳琪姐姐她们说，像叔叔这样没有谈过恋爱的，叫……叫‘单身狗’！”
小家伙把“单身狗”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刘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扎心了。
真的，扎心了。
活了二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成是“单身狗”，居然是来自自己家五岁的亲侄女。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
刘生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表情。
小欣是个观察力敏锐的小孩。
她看到叔叔这副模样，立刻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叔叔伤心了。
小家伙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她从被窝里撑起小小的身子，凑到刘生面前，捧着他的脸。
然后，对着他的脸颊，“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一个带着奶香味的、湿漉漉的吻。
“叔叔不伤心！”
小欣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刘生被她这副小大人似的模样逗得不行，心里的那点“扎心感”早就烟消云散了。
“别人有女朋友，可是叔叔有小欣呀！”
小家伙理首气壮地宣布。
“我会变得很乖很乖的！每天都乖！”
“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羡慕叔叔，羡慕叔叔有我这么好的大侄女！”
她的声音那么认真，那么用力。
刘生伸出手，轻轻地将小家伙重新揽回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