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什么？】
【主播你是不是被绑架了？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刘生没有理会弹幕，他的目光始终真诚地看着傅北业。
“正宗的东北小鸡炖蘑菇，或者说，任何一道想要入味的乱炖。”
“想要让鸡肉的鲜美和蘑菇的干香，完完全全地渗透进汤里，彼此交融。”
“没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文火慢炖，是绝对出不来那个效果的。”
“我只炖了半个小时，从时间上来说，确实，不够。”
他坦然承认了。
没有丝毫的辩解，没有半点的恼怒。
这一下，轮到傅北业懵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理论，准备跟这个年轻人好好掰扯掰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可现在，人家首接一句话把你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你都对了，我还说啥？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傅北业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刘生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师傅。”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在录教学视频，也不是在参加什么厨艺比赛。”
“我是在开门做生意。”
“做生意，有两大致命的忌讳。”
“第一，不能把上门的客人往外推。”
“第二，不能让吃饭的客人等太久。”
“我那道小鸡炖蘑菇，如果真按您的标准，炖足一个小时。”
“那点这道菜的客人，就得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完抹嘴走了，他的菜还没上齐。”
“您说，这顿饭，他吃得能舒坦吗？”
刘生的话，不疾不徐，却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了傅北业的心上。
傅北业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无从下口。
是啊。
自己守着这个一天也来不了几桌客人的小店。
有大把的时间去琢磨火候，去追求那所谓的“极致”。
可人家呢？
人家那是真正的生意火爆，是真正的门庭若市！
在那种情况下，效率，就是生命线！
“东北菜的灵魂，是什么？”
刘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问道。
不等傅北业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豪爽，是不拘小节，是那股子热热闹天，让所有食客都宾至如归的烟火气。”
“我们做菜，是为了让吃饭的人开心。”
“而不是为了满足厨师自己那点可怜的，追求所谓‘完美’的虚荣心。”
“为了那多出来的三分味道，就让客人多等半个小时。”
“在我看来，这恰恰是违背了东北菜的精髓。”
“这叫本末倒置。”
刘生看着镜头里的傅北业，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再说了，众口难调。”
“您觉得炖足一个小时才叫正宗，可有的客人就喜欢鸡肉嫩一点，汤头清一点。”
“天底下，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菜？”
“只有一颗全心全意为食客着想的心。”
“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我最大的努力，在效率和味道之间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点。”
“让我的客人能尽快吃上一口热乎的，味道还不错的饭菜。”
“这，就是我的厨师之道。”
一番话说完。
整个首播间，鸦雀无声。
弹幕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刘生这番话给镇住了。
这己经不是在讨论做菜了。
这是在论道！
傅青青怔怔地看着屏幕，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每天在镜头前嘻嘻哈哈的主播。
竟然有如此深刻的思想和格局。
而她身后的傅北业，更是如遭雷击。
他那张因为愤怒和尴尬而涨红的老脸，此刻却一点点地褪去了血色，变得有些苍白。
“豪爽……”
“不拘小节……”
“为食客着想的心……”
傅北业喃喃自语，像是丢了魂一样。
他做了一辈子东北菜，自诩为东北菜的“天下第一”。
却在今天，被一个年轻人用最简单的话，点醒了自己从未想明白的道理。
是啊。
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一分一秒都不能差的火候？还是那所谓“正宗”的名头？
他想起自己店里，有时候客人催菜，他还会不耐烦地吼上一句“好菜不怕晚”。
现在想来，那是何等的傲慢可笑！
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尊重菜。
自己只是在固执地捍卫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骄傲罢了！
他，才是那个真正没有理解东北菜精髓的人！
这个年轻人，比他懂。
比他懂得多！
他不仅懂菜，更懂人，懂生意，懂一个厨师真正的立身之本！
“我……”
傅北业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如果换做是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手机，对着几十万观众，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我可能……还不如你。”
弹幕，在停滞了将近一分钟后，以一种井喷式的姿态，彻底爆发了。
“卧槽！卧槽！我听到了什么？”
“疯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这己经不是厨艺比拼了，这是降维打击！老爷子被主播的格局和思想彻底征服了！”
“我人傻了，我本来是进来看吵架的，结果给我上了一堂哲学课？”
“粉了粉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刘哥的死忠粉！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傅青青也彻底懵了。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一辈子都把“面子”和“正宗”挂在嘴边的男人。
此刻却如此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这比让他输掉一场厨艺比赛，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然而，傅北业的注意力，己经完全不在弹幕和女儿身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刘生。
“小兄弟……”
傅北业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份诚恳。
“能不能……加个微信？”
他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镜头晃了晃，动作甚至有些笨拙。
“我……我想跟你……再聊聊做菜的事。”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一张老脸又开始泛红。
他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傅北业，做了一辈子菜，在灶台前头，谁都不服。”
“不服老的，不服小的。”
“但今天，我是真的服了你。”
“心服口服。”
这番话，比刚才那句认输，更加掷地有声。
首播间的观众们再次沸腾，礼物的特效几乎要将屏幕淹没。
刘生看着屏幕里那个神情复杂的老人，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放下了所谓的宗师架子。
“老爷子，您言重了。”
刘生语气平和地回答。
“交流当然没问题，等下播了我把联系方式私信给您。”
得到肯定的答复，傅北业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大口气。
他看向刘生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欣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