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杨明在院里打水洗漱。
牛金宝叼着旱烟袋,慢悠悠踱了过来。
“杨明娃,昨儿个睡得还好?”
杨明应声:“挺好的,大队长,沾枕头就着了。”
牛金宝点点头,吐出一口烟圈:“没听见啥动静?”
杨明一脸茫然:“啥动静?昨晚睡得沉,打雷都听不见。”
牛金宝不再多问,只交代道:“开荒的活儿还得加把劲,早点弄完早点歇。”
“明白,大队长,我肯定好好干。”杨明应承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如水,却也充实。
知青们每日出工,开荒,种地,赚取那微薄的工分。
杨明混在人群中,不多言不多语,该干的活儿一点不落。
闲暇时,他便躲在屋里,温习带来的数理化课本,或者进入空间打理那些作物。
空间里的作物长势喜人,为他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保障。
转眼到了秋收时节。
松树屯进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双抢”——抢收庄稼,抢种冬小麦。
杨明和所有知青一样,投入到紧张的劳动中。
割麦子,打谷子,晒粮食,每一项都是体力活。
这段时间,他往帝都家里寄了两次东西。
一些晒干的蘑菇、木耳,还有几块处理好的野味肉干。
他那个名义上的爹杨福财,虽然窝囊,但终究是这具身体的父亲。
他那个妈,也是含辛茹苦。
寄些东西回去,算是尽一份人子之责。
村里人见杨明这“黑五类”子弟还知道孝敬家里,对他观感又好了几分。
秋收结束,分了粮食,各家各户都开始猫冬的准备。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北风呼啸。
这天傍晚,钟跃民揣着手,哈着白气,溜达到杨明这儿。
“杨明,跟你说个事儿,咱知青点出大事了!”
钟跃民一进屋就嚷嚷,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杨明给他倒了碗热水:“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
他表现得兴致缺缺,实际上耳朵却竖了起来。
钟跃民灌了口热水,暖了暖身子:“郑小刚那孙子,跟村东头老马家的闺女马小芳搞到一块儿去了!”
“哦?”杨明挑了挑眉,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可不是咋的!”钟跃民一拍大腿,“今天下午,让马小芳她哥马小磊给堵被窝里了!”
“马小磊那小子,你晓得的,浑人一个,当场就要揍郑小刚。”
“郑小刚那怂货,裤子都没提利索,就差跪地求饶了。”
杨明能想象出那副场景,郑小刚的德性,他清楚得很。
“马小磊说了,要么郑小刚娶他妹,要么就送他去公社,告他耍流氓!”
钟跃民压低声音,“耍流氓,那可是要吃枪子儿的罪过!”
这话不假,这个年代,作风问题抓得极严。
“郑小刚那小子能同意娶?”杨明问。
“不同意行吗?小命要紧啊!”钟跃民嘿嘿一笑,“他当场就答应了,不过马家老太太发话了,要二百块钱彩礼,少一分都不行!”
二百块!
杨明咂了咂嘴,这数目可不小,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快半年的工资了。
“郑小刚那小子哭丧着脸,说要给他妈发电报要钱。”钟跃民幸灾乐祸。
杨明脑海中浮现出郑老太那张刻薄的脸。
那位老太太要是来了,这松树屯,怕是要更热闹了。
“这事儿,我看悬。”杨明摇了摇头。
“怎么说?”钟跃民好奇。
“郑小刚他奶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杨明意味深长。
帝都,小院。
周淑琴拿着一封皱巴巴的电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雨林,这可怎么办啊!小刚他……他要是不娶那姑娘,就要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啊!”
陈雨林接过电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电报上字数不多,但事情说得清楚:郑小刚在乡下惹了祸,女方家逼婚,要二百彩礼。
“淑琴,你先别急。”陈雨林安慰道,“这事儿,得去人。我去一趟,看看情况。”
周淑琴六神无主:“可……可那二百块钱,咱们上哪儿凑去啊?”
“再说,万一……万一人家真把他送去公社……”
她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里屋门帘一挑,郑老太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哭哭啼啼的,嚎丧呢!”
老太太嗓门尖利。
周淑琴吓了一跳,连忙擦眼泪:“妈,您怎么出来了。”
“我要是不出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到死?”郑老太一把抢过陈雨林手里的电报。
她眼神虽然不好,但那几个关键字眼还是认得清楚。
“混账东西!”郑老太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孩子,是要气死我老婆子!”
“妈,您别生气,小刚他也是一时糊涂……”周淑琴小声辩解。
“糊涂?我看他是色迷心窍!”郑老太拐杖重重一顿地,“还有那个什么马家,二百块彩礼?他们怎么不去抢!”
“一个乡下丫头片子,也敢狮子大开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救小刚啊。”陈雨林在一旁劝。
“救?怎么救?”郑老太冷笑一声,“娶那个乡下赔钱货?门儿都没有!”
“那可是耍流氓的罪名啊,妈!”周淑琴急了。
“哼,谁晓得是不是那丫头主动勾引的!”郑老太眼睛一瞪,“咱们郑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她顿了顿,下了决心:“淑琴,你去收拾东西!”
“啊?”周淑琴一愣。
“我亲自去一趟东北!”郑老太斩钉截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讹到我们郑家头上!”
“我非得让那一家子晓得晓得,什么是帝都来的,什么是规矩!”
陈雨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出声。
他晓得,这老太太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