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周淑琴盘算着怎么把这彩礼钱给压下去。
她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事儿还得靠老太太。
“雨林，我想好了，这趟东北得把妈带上。”周淑琴对陈雨林说。
陈雨林一听，头皮有点发麻：“真的带老太太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老太太那脾气，去了还不把天给捅个窟窿？”
周淑琴叹了口气：“你是不晓得，有时候啊，就得会闹的人才能占便宜。”
“咱们老太太往那儿一坐，一哭二闹三上吊，那马家还能硬气得起来？”
“她一闹，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咱们在中间和稀泥，这钱，不就能省下来点？”
“再说了，小刚是她亲孙子，她能真不管？”
陈雨林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那……万一闹得更僵呢？”
“僵了再说僵了的办法。”周淑琴主意己定，“总比咱们老老实实掏二百块强。”
“二百块，那是咱们小半年的嚼裹了。”
陈雨林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行，听你的。”
“我去找吴大哥合计合计，看能不能先挪点钱出来备着，万一真要用呢。”
周淑琴脸上露出一丝宽慰：“还是你想得周到。”
陈雨林找到吴长海，把事儿一说。
吴长海二话没说，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铁盒。
“兄弟，这里头是我攒的几十块钱，你先拿去应急。”
“不够的话，我再去厂里预支点工资。”
吴长海自打老伴儿走了，家里的粮本、大小事宜，多亏陈雨林和周淑琴照应着。
陈雨林也早放了话，将来给吴长海养老送终。
两人之间，不单是邻居，更像是搭伙过日子的亲人。
“吴大哥，这钱我先拿着，用不着最好，用着了，我尽快还你。”陈雨林接过钱，心里暖烘烘的。
“说这些外道话干啥。”吴长海摆摆手。
松树屯那边，郑小刚这几天过得是水深火热。
马家的人轮番上阵，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马小芳她哥马小磊，更是天天堵在他屋门口，眼神凶得能吃人。
郑小刚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样，说啥也不去招惹那马小芳啊。
可现在说啥都晚了，人家一口咬定是他耍流氓。
他不想娶那个黑黢黢的村姑，可一想到“耍流氓”三个字后面跟着的罪名，他就两腿发软。
只能先应承下来，盼着他妈赶紧把钱寄来，把这瘟神娶进门，再图后计。
他还不知道，他那战斗力爆表的奶奶，正准备御驾亲征。
知青点的日子，因为郑小刚这档子事儿，平添了不少谈资。
杨明依旧是那个闷葫芦，除了上工，多数时间都窝在自己屋里。
钟跃民倒是成了他的专属情报员，每天都会跑来跟他分享最新的八卦进展。
“杨明，我跟你说，马家今天又去郑小刚那儿闹了，说再不给准信儿，就把他绑了送公社！”
“还有啊，女知青那边又吵起来了，为了抢个洗脸盆。”
郑桐有时也会跟着钟跃民过来，两人时不时从家里或者别处弄点苞米面、土豆啥的，就在杨明这儿蹭锅搭灶。
杨明也不小气，空间里的粮食吃不完，匀点出来不算什么。
他乐得有人陪着说说话，免得一个人太过冷清，也显得不合群。
进了腊月，天气愈发寒冷，地里彻底没了农活。
屯子里的人家都开始猫冬，除了必要的拾柴打猎，大多时候都聚在家里唠嗑。
知青点这点破事，就成了大家伙儿解闷的最好材料。
村长牛金宝对这些小打小闹，只要不出人命，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帮城里来的娃娃，精力旺盛，不找点事儿做，憋着也难受。
农村生活本就枯燥，有点热闹看看，调剂一下，也挺好。
这天下午，钟跃民跟阵风似的冲进杨明的小土屋。
“杨明！杨明！大新闻！郑小刚他家里来人了！”
他一口气没喘匀，脸冻得通红，说话都带着白汽。
杨明放下手里的书，给他倒了碗热水：“慢点说，来的是谁？”
“他妈，还有一个老太太，听说是他奶奶！”钟跃民灌了口水，眼睛亮晶晶的。
“乖乖，阵仗可不小，坐着马车来的，现在全知青点的人，还有不少屯子里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走走走，咱们也去瞅瞅，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杨明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也想去看看，那位传说中的郑老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起身，从炕梢拿起一件军大衣穿上。
这大衣是他托人弄来的，料子厚实，挡风。
钟跃民瞧见他这身行头，啧啧称奇：“行啊杨明，你这路子够野的啊，这军大衣都能弄到手？”
“这年头，想搞件这个，可不容易。”
杨明笑了笑：“运气好，碰上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郑小刚的住处走去。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一阵喧哗吵闹声。
挤进人群，杨明和钟跃民看到院子里己经乱成了一锅粥。
陈雨林和周淑琴站在院子中间，一脸的疲惫和无奈。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啊！我们郑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子，到了这穷乡僻壤，就要被你们这些乡巴佬给讹上啊！”
“二百块彩礼？你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一个泥腿子家的丫头片子，也敢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帝都户口的人出这么多钱？”
“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窗户缝儿都没有！”
这老太太嗓门尖利，中气十足，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都不带重样的。
马家的人围在一旁，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被老太太这撒泼打滚的架势给镇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陈雨林眼尖，瞧见了人群中的杨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杨明！杨明你来了！”他高声喊道。
周淑琴也看了过来，急忙问：“杨明，你跟小刚住得近，这事儿……这事儿你晓得多少？”
杨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麻烦怎么还往自己身上引。
他往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无辜。
“陈大哥，我也是刚听说郑小刚家里来人了，过来看一眼。”
“他那屋，跟我这屋隔着好几家呢，平时也不怎么来往。”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要不，你们问问章建方？他跟郑小刚走得近些，兴许知道点什么。”
这话把皮球稳稳地踢给了章建方。
周淑琴和陈雨林对视一眼，也觉得杨明说的有道理。
杨明这孩子，平时闷声不响的，跟谁都不太亲近，不像是个爱掺和事儿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