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甜踮着脚尖溜进招待所走廊,手里攥着从安娜那儿顺来的镀金房卡。这年头,县城招待所能刷卡的房间不超过三间,全留给外商。
"305……就是这儿。"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没动静。
咔嗒。
门锁应声而开,扑面而来是浓烈的香水味混着发胶的化学气息。阮甜皱着小鼻子,目光扫过床上摊开的真丝睡衣、梳妆台上标着外文的化妆品,最后定格在床头柜的Walkman上——正是安娜今天戴的那个。
"让我看看你藏着什么秘密……"她熟练地按下倒带键。前世实验室里枯燥的细胞培养,全靠偷听导师的录音带打发时间。
磁带沙沙转动,突然冒出几句粤语:"……大陆的发酵菌种必须搞到手……专利比人值钱……周主任说那丫头手指……"
阮甜猛地僵住。残缺的左小指突然刺痛,像被马蜂蛰了。八岁那年人贩子砍断她手指的画面,混着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炸开——昌荣集团,2023年垄断疫苗市场的港资药企,创始人姓陈。
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声!
"死丫头果然在这儿!"林小满从消防栓后面窜出来,一把拽住她胳膊,"周建军带人往酱油坊去了,说你爸往酱油里掺老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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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坊院里挤满了人。周建军腆着肚子站在最前头,手背的蛇形纹身在太阳下泛着油光:"乡亲们看看!阮家的酱油都长绿毛了!"他举起玻璃瓶,里头的酱油确实浮着层诡异泡沫。
阮父脸色铁青:"这是正常发酵!"
"发酵?"周建军冷笑,"那怎么王婶家孙子喝了上吐下泻?"他忽然弯腰凑近躲在大人堆里的阮甜,"除非……有小灾星作祟?"
人群"嗡"地炸开。阮甜感觉后背发凉——顾野不在。往常这种时候,那个沉默的少年早该像堵墙似的挡在她前面了。
"谁说这是变质?"脆生生的童音突然响起。阮甜举起从招待所顺来的可口可乐,当着所有人的面"咕咚咕咚"倒进酱油缸。深褐色液体瞬间翻涌出绵密泡沫。
"二氧化碳溶解度变化而己。"她眨巴着大眼睛,故意把化学名词说得磕磕绊绊,"安娜姐姐说…说香港大饭店都这么调气泡酱油汁!"
周建军的脸顿时像打翻的酱油碟。这招险棋——既用"港商"名头镇住场子,又试探出对方确实不懂食品科学。但阮甜余光瞥见人群最后方,安娜正摘下蛤蟆镜,眼神活像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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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裹着槐花香飘进阁楼。阮甜把Walkman藏在枕头下,忽然听见窗棂"咯吱"轻响。
"野哥哥?"她光脚扑到窗前,却看见顾野军装袖口沾着血迹,左手死死按着右肩。
"秦教官给的'见面礼'。"他哑着嗓子笑,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炊事班偷的鸡蛋糕,你最爱吃的。"
阮甜鼻子一酸。上辈子32岁也没人记得她爱吃什么,现在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却记得。她拽过医药箱,棉签沾着碘伏的手在抖:"军校非去不可吗?"
"嗯。"顾野忽然抓住她手腕,"你今天在招待所,是不是听见……"他喉结滚动几下,"听见有人提'时空项目'?"
阮甜手一抖,碘伏洒在床单上洇开血似的痕迹。这个1994年不该存在的词,赫然就是她前世参与的绝密计划!
远处传来柴油机轰鸣声。两人同时扑到窗前——周建军的东风卡车正驶向国道,车斗里蜷着几个被麻袋套住头的人形轮廓。夜风掀起苫布一角,露出半截水蓝色喇叭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