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的雪比往天更沉。
苏小柔贴着帐篷的布帘,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她用冻得发红的指尖抹开一片,望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
雪片大得像撕碎的棉絮,砸在防寒棚的铁皮上发出闷响——这雪己经下了十二天,帐篷外堆的雪墙足有一人高。
"面粉还剩半袋,盐罐见底了。"她摸着腰间的皮质物资本,指腹蹭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老周的伤药得省着用,周剑的感冒冲剂...得让肖队去顾老太太那儿讨点姜。"呼吸间白雾模糊了玻璃,她又抹了一把,目光落在三十米外的物资仓库上——那是基地最结实的混凝土建筑,此刻屋顶的积雪正往下垮,砸得围墙外的警示铃叮当响。
"在算什么?"
门帘被掀开的刹那,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
苏小柔转身时撞翻了铁皮炉边的搪瓷缸,肖飞弯腰去捡,军大衣上的雪簌簌落进炭盆,腾起一阵焦糊的白烟。
他手里还攥着团灰扑扑的东西,展开竟是条厚毛毯,针脚歪歪扭扭,边缘还带着拆毛衣留下的毛球。
"今早去仓库巡查,翻到半卷旧毛线。"肖飞把毛毯往她肩上裹,手指有意无意避开她手腕上被冻伤的红痕,"我问了顾老太太,她说这种粗毛线最挡风。"他哈着气搓了搓手,指节冻得发白,"雪明天该停了。"
"你怎么知道?"苏小柔捏着毛毯角,毛线扎得手心发痒——这针脚她太熟悉了,前天深夜她起夜,还看见肖飞的帐篷灯亮着,剪影里他的手指在毛线团里穿梭,"肖队,你又熬夜了?"
肖飞没接话,转身拨了拨炉灰。
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耳尖泛红:"后半夜我去了瞭望塔,雪云散得差不多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都被体温焐软了,"工会的人今天发来消息,说想派代表来谈合作。"
苏小柔的手指突然收紧,毛毯上的毛球刺得她生疼。
前几日肖飞提过异能者工会在打听她的治愈系能力,此刻她想起张达办公室那封电报,想起"把柄"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谈什么?"她把糖纸捏得沙沙响,"谈他们送晶核,换我给他们当免费医生?"
"我让人截了他们的密报。"肖飞从大衣内袋抽出张纸,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焦痕,"张达给老钱的命令里写着'三阶晶核五颗做饵'。
小柔,他们要的不是合作。"他的声音低下来,像雪夜里压断的树枝,"我让人守着帐篷,你最近别单独出去。"
帐篷外的雪突然轻了。
苏小柔贴着玻璃再看,雪粒不知何时变成了细粉,飘着飘着就散在风里。
肖飞的手表在炉光里闪了下——凌晨两点十七分,比他预估的雪停时间早了三个小时。
第一声尖叫刺破夜空时,苏小柔正给肖飞补军大衣的破洞。
针脚刚穿过布料,外面突然炸响铜锣声,周剑撞开帐篷门,军大衣上的雪水顺着帽檐往下淌:"队长!
B区围墙被撞塌了!
丧尸群...丧尸群像疯了似的往基地里冲!"他怀里抱着份染血的报告,纸角被攥得皱巴巴,"情报组说,华夏十七个基地都遭了攻击,雪一停就来!"
肖飞的军靴踩得铁皮炉哐当响。
他抓起墙角的唐刀,刀鞘撞在桌角发出闷响:"让一队守南门,二队去仓库搬防暴盾!
小柔,你..."
"我跟你去。"苏小柔把治愈喷雾塞进战术腰带,指尖碰到肖飞塞的水果糖,"老周的伤药在我这儿,周剑的感冒冲剂也在。"她望着肖飞紧绷的下颌线,突然伸手理了理他歪掉的领章,"肖队,我现在能吸收三阶晶核了。"
基地的混乱比想象中更甚。
苏小柔跟着肖飞跑过主干道,看见卖木炭的老张头正把半车炭往自己帐篷里搬,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五颗一阶晶核一斤!
爱买不买!"几个穿皮草的商人堵在物资处门口,扯着嗓子喊:"我们星芒会只保自己人!"雪地上扔着半块冻硬的馒头,被踩得稀烂。
"前天还卖两晶核的木炭。"周剑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声音里带着颤,"李叔家的儿子今早去城外搜物资,回来时腿肚子被丧尸抓了道口子,结了层冰碴子...队里十个出去的,就三个活着。"他指了指远处正在卸车的队伍,几个队员互相搀扶着,军大衣上的血都冻成了黑痂,"他们说,丧尸不怕冷。
雪地里跑起来比夏天还快,指甲划在冰面上...跟刀子似的。"
肖飞突然拽住苏小柔的手腕。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围墙缺口处,一只浑身结冰的丧尸正扒着断墙往上爬。
它的脸被冻得发紫,眼眶里结着冰碴,可那对泛绿的眼睛却亮得骇人。
更远处,丧尸群的嘶吼声像浪潮般涌来,盖过了基地里所有的尖叫和铜锣。
"人类裹着三层棉服还冻得打颤。"肖飞的手掌心全是汗,"它们光着脚在雪地里跑,连伤口都冻不住。"他突然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是前几日给苏小柔的三阶晶核,"等下跟紧我,要是走散了..."
"不会走散的。"苏小柔把布包塞回他手里,指尖触到他掌心里的老茧,"肖队,小年夜的饺子...还煮吗?"
肖飞愣了愣,从大衣内袋摸出副皱巴巴的红对联。
纸边沾着雪水,"福"字的墨色晕开了一片:"今早路过顾老太太那儿,她说'再难也得图个吉利'。"他把对联塞进苏小柔手里,唐刀在雪地里划出半道银光,"等打退了丧尸群,我去偷醋。"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喊杀声。
肖飞转身时,军大衣下摆扫起一片雪雾。
苏小柔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着对联上的金粉——那点亮闪闪的颜色,在一片灰白的雪地里,像团怎么都冻不僵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