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柔的脚步顿在巷口。
杨涛的声音裹着晚风撞进耳朵时，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三个月前在废弃医院，流民们也是这样喊她的——先是试探的、带着黏腻讨好的尾音，等她回头，三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就从断墙后冒出来。
她摸了摸怀里的旧箱子，夹层里的晶核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小煤块贴着腕骨。
"小柔！"杨涛的脚步声近了，带着冰系异能者特有的冷意，连路过的梧桐叶都凝出层薄霜。
苏小柔转身时，正撞进他堆得太满的笑里——这个住在隔壁别墅的冰系异能者，左眼角有道月牙形的疤，此刻正因为急切而皱成了团。
"可算追上你了。"杨涛抬手抹了把额头，指尖却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顿住，像是怕惊着什么，"刚看你在旧物摊买箱子......"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木箱，"你......是不是收着晶核？"
苏小柔的指甲掐进掌心。
晶核在夹层里硌得手腕生疼，她想起今早蹲在旧物摊前，摊主老头用烟杆敲着木箱说"这夹层能藏半块砖"时，杨涛就站在五米外的糖画摊前，咬着根麦芽糖棍往这边看。
"杨哥说笑了。"她把箱子往腋下又拢了拢，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我就买个装针线的。"
杨涛却突然凑近，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点发烫的急切："我用一包压缩饼干换。"他从外套内袋摸出个油纸包，边角还沾着星点奶粉，"绝对没开封，我今早刚从物资处领的。"
苏小柔的呼吸滞了滞。
压缩饼干啊，够她和楼下张奶奶分着吃三天了。
可她想起三天前在黑市听说的价——颗普通晶核能换五包饼干，水系的能换八包。
杨涛眼角的疤在夕阳下泛着青白，像条吐信的蛇。
"不够。"她垂下眼，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我这箱子......装的是红枣。"
"两包！"杨涛的手指把油纸包攥出了褶皱，"两包饼干，再加半块巧克力。"他又摸出块用蜡纸裹着的东西，边缘己经化了，黏在指腹上，"我上个月执行任务时攒的，就剩这半块。"
苏小柔的喉咙发紧。
张奶奶昨天咳得整宿没睡，要是有巧克力......她的手无意识地抚过箱盖的铜锁，那锁扣正好压着夹层的缝隙。
晶核的热度透过丝绒渗出来，烫得她想起苏浩最后一次视频时，眼尾青肿着说"晶核比命金贵"的模样。
"杨哥，我真没......"
"你今早用两包方便面跟老周头买的。"杨涛突然截断她的话，眼神像淬了冰，"他收摊时跟我念叨，说有个姑娘拿两包康师傅换他捡的破箱子——那箱子夹层里的晶核，是老周头在下水道掏垃圾时捡到的。"
苏小柔的瞳孔猛地缩紧。
原来杨涛一首在盯她。
她想起今早老周头搓着皴裂的手说"这箱子不卖"，又在她掏出方便面时突然松口的模样——原来都是戏。
"我用两包方便面换。"杨涛的语气软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怀里的箱子，"你不亏，老周头那晶核看着像普通系的，两包方便面刚好回本。"
苏小柔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两包方便面，够她撑十天了。
可她想起三天前在安全区公告栏看到的悬赏——猎杀一只三级冰系丧尸，奖励五包方便面加一颗水系晶核。
杨涛是冰系异能者，要普通晶核做什么？
"我......"她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杨哥在这儿呢？"
扎马尾的女生从巷口转出来，发梢沾着金粉似的夕阳，身上的皮夹克还沾着血渍——是今早跟着巡逻队出去的猎杀者。
她歪头看了眼苏小柔怀里的箱子，嘴角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谈生意呢？"
杨涛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后退半步，把油纸包和巧克力塞回口袋，喉咙里挤出个干巴巴的"小夏"，眼神却不住往苏小柔的箱子上飘。
苏小柔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她想起今早那个烫发女人看箱子的眼神，想起老周头突然松口的诡异，想起杨涛能准确说出她用两包方便面交易的细节——这里的每双眼睛，都像饿了三天的狼。
"我得走了。"她突然转身，箱子撞得肋骨生疼，"张奶奶还等我熬粥呢。"
"小柔！"杨涛在身后喊，可她跑得更快了。
石板路硌得脚底板生疼，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面被敲破的鼓。
集市的喧闹声渐渐远了，卖糖葫芦的吆喝、打铁铺的叮当，都被她甩在身后。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苏小柔的本能比脑子快。
她抬腿就踹，膝盖却撞在块硬邦邦的东西上——是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
"别打别打！"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熟悉的哑，"肖飞让我来接你。"
苏小柔猛地抬头。
路灯刚亮，暖黄的光晕里，男人的脸渐渐清晰：寸头，左眉骨有道疤，是肖飞总挂在嘴边的"周剑"。
三个月前丧尸潮爆发那晚，就是他背着肖飞冲进安全区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的声音发颤，箱子差点掉在地上。
周剑摸出块军牌晃了晃，牌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肖飞在南区指挥部，今早听巡逻队说有个戴绿标签的姑娘总往集市跑......"他突然压低声音，"他让我盯着点，说你可能带着晶核。"
苏小柔的手一抖。
晶核在夹层里烫得更厉害了，像要把她的手腕烧穿。
"肖飞......他真的在安全区？"她的喉咙发涩，想起最后一次见肖飞，是在丧尸攻破学校围墙那晚，他把自己推进逃生车时说"我去引开它们"的背影。
周剑点点头，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箱子："他伤得重，在南区养着。
你要去见他？"
苏小柔用力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晶核的热度透过丝绒传来，像在提醒她什么。
可肖飞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他总爱揉她头发说"小柔别怕"，总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她。
"带我去。"她把箱子抱得更紧了，"现在就去。"
周剑转身时，路灯在他背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苏小柔跟着他往巷口走，听见他低声说："南区最近不太安生，前儿个刚有批流民冲卡......"
风掀起她的衣角，夹着远处传来的枪声。
苏小柔摸了摸夹层里的晶核，突然想起肖飞说过"安全区不是保险箱"。
可此刻她的心跳得厉害，连晶核的热度都盖不住——肖飞还活着，就在前面某个地方。
前方的巷口拐个弯就是主路，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晃了晃，又迅速隐进黑暗。
周剑的脚步顿了顿，手按上腰间的匕首。
苏小柔攥紧箱子，跟着他走进那片阴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