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风撕开一道缝隙时，范围的军靴己经碾过三片碎玻璃。
他腰间的战术匕首硌着胯骨，那是上个月在废车场用半箱压缩饼干换的，刀鞘上还留着锈迹——此刻这锈迹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下蹭着皮肤，像根烧红的针。
"肖飞！"他吼得喉咙发紧，匕首"咔"地弹出半寸，"老子今天——"
越野车突然刹住。
肖飞推开车门的动作比引擎的轰鸣还利落，战术靴尖碾住一块碎玻璃，"当啷"一声脆响。
他没看范围，目光先扫过对方握着匕首的右手——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虎口处还留着三天前抢物资时被罐头划开的旧疤。
"你上个月被二阶丧尸拍断肋骨时，"肖飞开口，声线像冰面下的水流，"杨涛扛着你跑了三公里。"他屈指弹了下自己腰间的电弧发生器，蓝色的电流在指尖窜出半寸，"现在你要为了瓶早酒的气，让她再扛具断手的尸体回去？"
范围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仓库外，杨涛背着他趟过齐膝的污水，碎布片裹着他渗血的肋骨，她的呼吸烫在他后颈："再忍忍，前面有药店。"此刻那温度突然变成肖飞刚才烧他衣角的电弧，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少他妈说教！"他挥着匕首扑上来，刀尖首奔肖飞左肋——那是三个月前超市混战里，肖飞替苏小柔挡刀时留下的旧伤位置。
肖飞侧步的瞬间，电弧发生器的蓝光炸亮。
范围只觉右手腕像被火钳夹住，"咔嚓"一声轻响混着自己的闷哼，匕首当啷落地。
他盯着扭曲变形的手腕，指节以诡异的角度向后弯，皮肤下凸起的骨茬顶得表皮泛青——刚才那一下根本不是电弧灼烧，是肖飞用改良过的战术手套，精准扣住他腕骨间的薄弱处。
"手骨裂了。"肖飞退后半步，电弧熄灭，"杨涛带的急救包里有固定夹板。"他低头看表，晨光在战术表的金属壳上晃了晃，"但你得在半小时内处理，否则这只手以后握不住铁锤。"
范围跪坐在地，额角的汗砸在碎玻璃上，疼得说不出话。
他盯着自己变形的手腕，喉间滚出含混的呜咽——不是疼，是恨。
三天前抢的压缩饼干还堆在龙虎小队的帐篷里，昨天顺走的半箱矿泉水此刻正泡在肖飞越野车的后备箱，可这个总抿着嘴不说话的男人，偏要挑最疼的地方扎他。
"够了。"杨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碎玻璃在她指尖转成一片银芒，划开晨雾时带起细微的破空声。
范围还没反应过来，后颈一麻，眼前的碎玻璃突然变成双重影像，接着是无边的黑。
杨涛接住他的身体，碎玻璃"叮"地落进掌心，抬头时眼底全是疲惫："肖领队，对不住。
这小子昨儿听说他妹在基地发高热，翻了半宿库存找退烧药，今早灌了半瓶二锅头壮胆......"
肖飞没接话，目光落在杨涛怀里人事不省的范围身上。
苏小柔从车里走出来，战术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和三个月前超市里那个手抖着递刀的小姑娘不同，现在她的指节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钢钉。
"杨副队。"她开口时，声音比肖飞软三分，"三天前你们顺走的物资，我们没追究。
但今天这手......"
"明白。"杨涛把范围交给跑过来的龙虎队员，从战术包里摸出个密封袋，"压缩饼干两箱，矿泉水半箱，退烧药六盒。
刚才让小刘回基地取了，半小时后送到。"她指腹蹭过碎玻璃的锋刃，"我们队长说过，和晨曦小队抢物资是蠢事。"
远处传来龙虎队员的嘟囔："凭什么要赔？
是那姓肖的先动的手......"
"张西！"杨涛转头时，碎玻璃在掌心压出红痕，"上个月你被丧尸围在废楼，是谁用电弧给你开的路？"她又看向另一个队员，"李三，你妹妹的止咳药是谁从感染区带回来的？"晨雾里突然飘来柴油味——是去取物资的越野车开回来了，"都给我记清楚：末世里能活下来的，从来不是能打就能横的。"
肖飞转身回车时，苏小柔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侧头，看见她眼底的担忧——和三个月前货架后一样的眼神，但这次多了抹锋芒。
"走吧。"他坐进副驾驶，"工厂的物资比这堆破事重要。"
周剑踩下油门时，后视镜里杨涛还在给范围固定手腕。
她抬头的瞬间，肖飞看见她对着越野车的方向点了下头——不是道歉，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食品加工厂的铁门在半小时后出现在视线里。
锈迹斑斑的"利民食品"招牌歪在门柱上，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苏小柔摇下车窗，腐坏的面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尸臭飘进来——和情报里说的一样，这里三天前还有活人活动的痕迹，现在却安静得反常。
"停。"肖飞突然说。
周剑踩住刹车的同时，苏小柔看见铁门后转出道人影。
那是个穿深绿色战术服的男人，肩章上的虎头刺绣在晨光里泛着暗金——龙虎小队队长罗岭，她在基地布告栏见过他的照片。
罗岭的目光扫过越野车的车牌，停在肖飞脸上："晨曦小队？"他指了指铁门内堆着的几个油桶，"我们半小时前到的，等大部队汇合。
你们......也是来清剿工厂的？"
苏小柔的手悄悄按在腿侧的刀鞘上。
她注意到罗岭身后的阴影里，有几道晃动的人影——是龙虎小队的队员，枪套都敞着。
而肖飞的拇指正着电弧发生器的开关，那是他烦躁时的习惯动作。
"我们接的任务是找这批过期压缩饼干。"肖飞说，声音像块磨过的石头，"你们呢？"
罗岭笑了笑，没首接回答。
他抬手指向铁门上方——那里用红漆新写着行字，在锈迹里格外刺眼："小心三楼冷库"。
"有意思。"苏小柔轻声说。
她看见肖飞的眼神变了，像火盆里突然添了块干柴，暗红的光在眼底翻涌。
而罗岭的笑容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确认，又像是期待。
晨雾彻底散了。
铁门后的工厂露出全貌，三楼冷库的窗户黑洞洞的，像只睁开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