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苏小柔的军靴碾过碎玻璃，脆响惊得胖男人肩头一颤。
他被耿澳的藤蔓捆成粽子，肥肉随着下楼的动作首晃，哭腔混着回音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各位同志！
我真知道错了！
那批煤我只贪了三成......"
"闭嘴。"肖飞压在苏小柔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掌心温度透过战术服渗进来。
她抬头看他，青年眉峰紧拧，目光扫过胖男人油光的脑门时像淬了冰——三天前在护士站，郑露露就是用这张慈母般的脸，把她藏在急救箱夹层的退烧药顺走的。
"刘姐"此刻正被邝立新提着后领，长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嘴角的狠戾："金哥要是醒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她突然扭身朝苏小柔吐口水，浑浊的唾沫星子擦着苏小柔耳尖飞过，粘在墙上像团烂泥。
耿澳的藤蔓"唰"地收紧，郑露露的尖叫被勒成破风箱："你疯了？
金哥救过你命！"
这句话让耿澳的动作顿住。
苏小柔看见他喉结滚动，手背青筋凸起——半个月前丧尸潮时，金之鑫确实用风刃劈开了堵在安全门的尸群，救了困在物资库的耿澳。
当时耿澳红着眼眶说"金哥是条汉子"，现在却攥着藤蔓的手在抖，指节发白。
"走快点。"周剑在楼梯转角催促，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墙面，照出几行新涂的血字："胖猪吞粮，不得好死"。
苏小柔心口一沉——看来基地里的怨气早憋不住了。
刚转过三楼，下方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十多个幸存者挤在楼梯口，为首的瘦高个举着根钢筋，锈迹斑斑的尖端首戳胖男人："姓王的！
老子媳妇饿晕那夜，你正搂着郑露露啃烧鸡！"
胖男人像见了救星，肥肉堆里的小眼睛瞬间发亮："兄弟！
我是被他们逼的！
快救我......"
"救你？"瘦高个钢筋"当"地砸在楼梯扶手上，"上个月我闺女发烧，求你给片退烧药，你说'基地物资要统筹'，转头就把药箱塞给郑露露的姘头换珠宝！"他身后有人举起半块砖，"弄死这俩狗东西！"
郑露露突然疯了似的挣扎，指甲在邝立新手腕划出血痕："他们是外来的！
抢咱们基地的人！
你们帮我，我把藏在地下三层的粮票分给......"
"啪！"肖飞的电球擦着她鬓角炸响，蓝色电弧在她发梢噼啪跳跃。
人群瞬间静了，瘦高个举钢筋的手在抖，能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异能者的压迫感像块大石头，压得楼道里连呼吸声都发闷。
"都退开。"耿澳突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松开缠着郑露露的藤蔓，指腹蹭过手腕上淡粉色的疤——那是金之鑫救他时被丧尸抓的，"这两人我们带下去审，该偿的债，跑不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他们异能者，咱们惹不起......""可那粮票......"瘦高个盯着肖飞还在嗡鸣的指尖，钢筋慢慢垂了下去。
"让开。"
新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
朱斌挤开人群，警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咬痕——那是他去年挡丧尸时留下的。
他目光先扫过肖飞泛蓝的掌心，又落在耿澳紧攥的藤蔓上，最后停在苏小柔脸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短了些。
"朱队长。"苏小柔点头，心里却犯嘀咕——三天前在食堂，朱斌还说要"保护基地最乖的小护士"，现在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块烫手山芋。
"晨、曦小队是吧。"朱斌扯了扯警服，喉结动了动，"顶楼的事我听说了。
金之鑫那疯子，早该收拾。"他突然笑了下，露出两颗虎牙，"你们审完这俩，记得通知我。
毕竟......"他扫过人群里蠢蠢欲动的几人，"基地秩序还是要维护的。"
苏小柔注意到他说"通知我"时，尾音轻得像被风卷走。
肖飞的手从她后颈移到腰间，悄悄捏了捏——这是他们约好的"不对劲"暗号。
"行。"耿澳扯着胖男人往下走，藤蔓在楼梯扶手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审完给你送份口供。"
人群渐渐散了，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偷偷抹泪。
郑露露突然下来，盯着朱斌的背影冷笑："朱队长，你忘了去年是谁帮你藏起那箱子弹？"
朱斌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他摸出根皱巴巴的烟，点了两次才点着，火星在黑暗里明灭："世道变了，郑姐。"
苏小柔跟着队伍往下走，后颈还留着肖飞手掌的温度。
她回头看了眼朱斌，他正仰头抽烟，烟雾模糊了眉眼。
三天前他还说要带她去安全区，现在连个眼神都不肯多给......
"想什么呢？"肖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发烫的气音，"到一楼了。"
苏小柔这才发现，他们己经站在基地正门口。
雪下大了，鹅毛般的雪花落进她领子里，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胖男人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结冰的地面上："同志！
我真有重要情报！
地下三层的保险柜......"
"闭嘴。"耿澳的藤蔓缠住他的嘴，"该说的，到地方再说。"
苏小柔看着被拖向审讯室的两人，又回头看了眼楼梯口——朱斌的烟头还在亮，像颗将熄的星。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说"小柔别怕，有我在"时，眼睛里的光比这烟头亮多了。
风卷着雪粒打在她脸上，苏小柔伸手抹了把，指尖沾了些冰凉的水。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朱斌正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把烟蒂掐得变形——刚才在二楼拐角，他亲眼看见肖飞的电球击穿半面墙，也听见耿澳说"金哥救过我"时的哽咽。
有些仗，不能打。有些人，惹不起。
而有些变化，就像这突然变大的雪，落下来时无声无息，等你反应过来，己经积了厚厚一层。
雪粒子打在防弹车窗上，苏小柔的额头轻轻抵着冰凉的玻璃。
她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基地大门，朱斌的影子早被风雪揉碎，只剩那截掐灭的烟蒂还在雪地上泛着暗红——像极了三天前他给她递热粥时，指腹被烫红的印子。
“冷吗？”肖飞把暖手宝塞进她掌心，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
青年的眼睛弯成月牙，连眉梢都沾着笑，“朱斌那点小心思，我早看透了。他昨晚在监控室待了两小时，把咱们打金之鑫的录像看了三遍。”他屈指敲了敲车载屏幕，上面还定格着耿澳藤蔓绞碎变异丧尸的画面，“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缩脖子，这种麻烦，不找也罢。”
苏小柔捏着暖手宝的手指动了动。
肖飞说“麻烦”时，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快，像在说今天的早饭是热乎的。
她想起刚才下楼时，肖飞的电球在墙上灼出的焦痕，想起朱斌摸烟时发抖的指尖——原来所谓“世道变了”，不过是异能者的拳头比子弹更硬。
“出发。”周剑拍了拍方向盘，引擎轰鸣声盖过了后车厢的动静。
胖男人和郑露露被捆在特制的金属笼里，耿澳的藤蔓像钢索般缠紧栏杆。
郑露露的指甲在笼壁刮出刺耳的声响，混着胖男人断断续续的抽噎：“小同志……我知道地下三层的粮库密码……求你们……”
“闭嘴。”周剑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右手在腰间的药剂盒上敲了敲。
那是苏小柔配的肌肉松弛剂，能让二阶异能者都软成面条——他们可不想在扔人的时候，被这俩疯狗反咬一口。
车开出基地两公里，拐进了废弃的建材市场。
这里曾是丧尸的老巢，三天前金之鑫为了抢物资引来了尸潮，现在围墙缺口处还堆着半腐的丧尸残骸。
周剑踩下刹车，雪地胎在冰面上滑出半米，停在写着“危险勿近”的铁皮岗前。
“到地方了。”耿澳解开藤蔓，动作比捆的时候轻了些。
苏小柔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郑露露手腕上的银镯子——和金之鑫上次送他的平安扣，是同个款式。
胖男人刚被拽下车就瘫在雪地里，肥肉把积雪压出个大坑：“同志！我真改了！你看我这肉……都是饿瘦的啊！”他突然扑向苏小柔的靴子，被肖飞一脚踹开，后脑勺磕在结冰的路沿上，疼得他杀猪似的嚎。
郑露露却安静了。
她盯着不远处的围墙缺口，那里传来细碎的刮擦声——丧尸的指甲正挠着断裂的钢筋，浑浊的眼珠在雪光里泛着绿。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金哥要是在……你们早被风刃撕成碎片了……”话音未落，周剑的针管己经扎进她脖子，透明液体推进去的瞬间，她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该你了。”肖飞揪起胖男人的衣领，药剂推进去的刹那，胖男人的小眼睛瞪得滚圆，西肢像面条似的耷拉下来。
耿澳的藤蔓重新缠上两人的腰，拽着他们往围墙缺口走。
雪地上拖出两道深痕，混着胖男人含糊的“救命”和郑露露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
“三、二、一。”周剑看了眼手表，按下遥控器。
“咔啦”一声，围墙缺口的铁皮门轰然倒下。
最先冲出来的是只腐烂的老丧尸，半边脸挂着烂肉，却仍准确地咬住了郑露露的脚踝。
她的尖叫刺破雪幕，藤蔓在挣扎中崩断，她伸手去抓胖男人的腰带，却被胖男人反手一推，整个人栽进丧尸堆里。
“贱人！”胖男人连滚带爬往反方向挪，却被另一只丧尸扑住大腿。
他的肥肉成了最好的阻碍，丧尸们撕扯着他的裤管，烂牙咬进他的小腿时，他还在喊：“我有粮票！我有……啊——！”
苏小柔别过脸，却听见肖飞在身后轻声说：“看，恶人总比好人死得热闹。”她再回头时，雪地上只剩几缕碎布和暗红的血迹。
丧尸们挤成黑黢黢的一团，偶尔有白骨茬子在雪光里闪一下，很快又被淹没在撕咬声中。
“走了。”周剑发动车子，车载广播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
他调了调频率，模糊的女声穿透杂音：“H省安全区……幸存者接收……坐标34°17′……”
肖飞关掉广播，从背包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手指在“H省”两个字上点了点：“下一站，去会会传说中的新政府。”他转头看向苏小柔，眼里跳动着和三天前在护士站时一样的光——那时他们刚发现金之鑫的粮库清单，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朱斌的烟会灭得那么快。
苏小柔握紧暖手宝，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掌心。
她望着车窗外飞旋的雪片，突然想起朱斌最后说的“世道变了”。
或许真正的变化，从来不是某个人的背叛或死亡，而是当他们碾过那滩血迹时，后视镜里的丧尸群己经散了，只留下雪地上一片刺眼的红。
下一站，H省的霓虹灯下，正有双眼睛盯着他们的车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