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尚未成熟的女孩，玛伦提亚陷入了沉默。
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过，诺丽的短发轻轻挠着她稚嫩的脸颊，她指尖掐着一片月季花瓣，用指甲尖一点点把它摁碎。
“虽然诺丽脑子不太好啦~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有好好思考过的喔。”
玛伦提亚低头凝望着女孩，女孩的眼眸中隐隐暗含着不属于年龄的成熟，一具她未曾设想的灵魂蛰伏在小小的身躯之内，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呢？诺丽想了很久很久哇，最后终于有了答案，”诺丽声音很平静，“是——欲望喔。”
“希瑟塔很优秀，从小起不论是学业还是能力都远胜于莫尔娅姐姐之上，她聪明、优雅，是完美的王族。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说着，她把那片被掐碎的花瓣轻轻扔到空中。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欲望’。”
玛伦提亚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既不贪恋于金钱和权利，也不会被鲜血而诱惑，冰冷得让人难以想象，仿佛找不到任何破绽——莫尔娅姐姐她，一定一直都在害怕着她这点呢。
“虽然按照继承的规则，莫尔娅姐姐对王位势在必得，可是她一直在忌惮着希瑟塔，害怕那个女人窥觑自己的权利呢。”
诺丽……原来一直都那么清醒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吗？
玛伦提亚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孩让她难以琢磨，难辨真假，可她并不想退缩，相反把诺丽的手抓得更紧了一点。
“可是可是呐，那么无懈可击的希瑟塔，终于也有露馅的一天，诺丽觉得实在是太好玩啦，”说到这里，诺丽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有一天找到她的弱点，诺丽也等了好久呢。”
“弱点？那……是什么？”玛伦提亚小心翼翼地问。
“嗯~诺丽也只是随便猜的呢，”诺丽开玩笑一样的继续说着，“大概，是那个叫苏绫的女仆哦。”
“苏绫？”
“是诺丽让你重点调查的那个女仆啦！在王族的宴会上，希瑟塔居然牺牲自己的脸面去保全她，诺丽真是大开眼界呐~”诺丽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莫尔娅姐姐肯定也调查过她了。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血奴？为什么唯独对她不愿下狠手？那个小女仆身上，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地方，才让希瑟塔降低自己的防备。
“诺丽呢，也和莫尔娅姐姐一样好奇~”
玛伦提亚没有说什么，她合拢双手，把诺丽小小的手握在手心，宛如祈祷一般放在自己胸前。
诺丽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实话，玛伦提亚并不是很了解。
时而露着灿烂明媚的笑容，开玩笑似的讲奇怪的话；时而又转成大发雷霆，耍小孩子脾气地弄坏一切可以弄坏的东西。阴晴不定的脾气，难以琢磨的性格，以及过于早熟的聪慧。
但是，她爱着这样任性的小公主。
“诺丽，讨厌希瑟塔殿下吗？”她开口询问道。
“讨厌？当然不会，希瑟塔是相当单纯的孩子呢，”诺丽歪着脑袋，试图再去摆下一片月季花瓣，“她就是性格不够狡猾，才会得罪莫尔娅姐姐吧。”
“狡猾？”
“就像——诺丽这样子哟，”诺丽特意用活泼的语调强调了自己的名字，
“诺丽笨笨的，既不爱读书，又喜欢乱花钱，脾气还很烂，把大家都得罪遍了。这样的笨蛋妹妹，莫尔娅怎么会用心提防呢？”
玛伦提亚怔了怔。
没错，在这个华丽的城堡里，只有她略微知晓诺丽的秘密。
长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与外界接触，到处招人讨厌胡作非为，这些都是诺丽的谎言，为了迷惑外人的伪装。
而真实的她，就像洋葱一样，层层剥开也见不到芯。
“哎哎，提亚~”诺丽不知什么时候踮起了脚尖，凑到了玛伦提亚耳边，说悄悄话，“我上次跟着莫尔娅，去到议事大殿，听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事？”
玛伦提亚隐隐的觉得这事很重要。
“人类方，好像终于有反应了呢？”诺丽用气声接着说，“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安塞尔斯就会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哟。”
听到这里，玛伦提亚禁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啦~诺丽呢，想创造一个只有我和提亚的幸福世界~把那些一直高高在上瞧不起诺丽的家伙都干掉！”
她自然知道诺丽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但她却做不出像诺丽那样放松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诺丽平平安安的，”她亲吻着诺丽的小手，“诺丽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嘿嘿，不愧是玛伦提亚呢，诺丽也最爱你了。”诺丽莞尔一笑，眯起了眼睛，暗红的眼睛仿佛在泛着幽光。
远处飘来饭菜烹饪的香味，快到晚饭的时间了，玛伦提亚想起自己还未完成的工作，松开了诺丽的手。
“诺丽，该吃晚饭了，我们要回去了。要是回去太晚的话，女仆长估计又要找我麻烦。”
但是她的裙子却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慢着。”
她困惑地回过头，看见了诺丽那双不悦的眼睛，小脸气鼓鼓的。
“怎么了……”
“你今天还没有陪我呢？”
玛伦提亚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她局促不安地站着，眼神不敢直视诺丽。
————
青铜鎏金的吊灯洒下一片亮光，将华贵房间镀上了一层金辉。
希瑟塔身着一袭抹胸酱紫色长裙，胸口绣着繁复细腻的图案，蕾丝裙缀着流苏，垂落在瑰红色高跟鞋旁。她端坐于梳妆台前，镜中映出那双异于常人的红眸。
苏绫站在她身后，熟练梳理开她那由三股发辫编织而成的柔软发丝。
希瑟塔……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呢。苏绫心中暗想着。
今天她陪着希瑟塔参加了贵族小姐们的舞会。
希瑟塔一向不喜欢舞会，她厌恶着充斥着繁琐的社交活动，以及那早就听到耳朵都生茧了的客套话。
尽管如此，她还是保持着公主的优雅，礼节周到，以生疏而礼貌的语调回敬着每一个人的话语。
回忆起今日希瑟塔归来时的模样，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郁。
明明人类一方的战火已经燃起，舞会上的男男女女们却只顾着欢声笑语，仿佛没人在意到这件事。他们身上装饰的宝石珍珠，晃得苏绫头晕眼花。
是不是这些贵族对战事的怠慢，让希瑟塔如此忧心忡忡？
苏绫心中暗自推敲着希瑟塔情绪的来源，手在发间穿梭，动作愈发轻柔。末了，她轻轻抽掉绳子，发辫解开，少女一头如瀑般的黑发倾泻而下，泛起丝绸般的光泽。
“您今晚还需要咖啡吗？”苏绫问。
“不用了，没这个心情，”希瑟塔用手缠绕起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说，“睡衣我自己会换，灯帮我灭了，我要休息了。”
苏绫点点头，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向那盏有雕花藤蔓的玻璃灯。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灯座的一刹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猛然间在她的小腹间传来，如同寒冰刺骨，迅速蔓延。
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咚！
苏绫双手本能地撑在地上，试图缓解身体的疼痛。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中满是痛苦。
好疼……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生病了？
坏了！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生病！
她眼中满是茫然。
“你怎么了？”希瑟塔显然也被她吓了一跳。
“我……没有，我只是……”
苏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能用力捂着小腹，眼巴巴看着希瑟塔，小腹里翻江倒海。
希瑟塔皱起眉头，不悦的情绪在她眉宇间悄然凝聚，她轻抿双唇，卷起华丽的长裙，蹲在苏绫身边。
“你在痛苦？”
苏绫没有回应，只是保持原样趴在地上，疼痛的刺激让她有些思维混乱。
“啧，手拿开。”
希瑟塔突然用力抓住苏绫的手腕，强行把她的双手从小腹上挪开，没有给苏绫任何回绝的余地。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掀开了苏绫黑色的长裙——白皙的双腿下，赫然出现了一滩鲜红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