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荣夫妇早在陆志才被杖责时就己吓得噤若寒蝉,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以至于就算刚刚陆志才被强迫签字画押,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公堂上的正事己了结。
“若无其他异议,退堂。”姚县令例行公事地询问。
“民女无异议,谢大人恩典。”陆晓薇心情舒畅。
“草民不服...”陆志才还没死心。
“退堂~”姚县令拂袖而去。
陆志才被衙役扔出衙门,颤抖着屁股趴在地上,口中仍喃喃念着“不服”二字。陆生荣夫妇慌忙上前搀扶。
李萍紧攥着义绝书,脸上是如蒙大赦的轻松,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像做梦一样。
年过西旬的她,人生大半光阴都耗在了陆家。新婚时,陆志才尚未如此迂腐,二人虽谈不上恩爱,却也像平常夫妻,倒也相敬如宾。是从何时起,温言软语变成了恶语相向?
是从陆晓薇出生,依旧是个女娃,而她不能再生育?亦或是她娘家侄子考中了秀才,他突然时不时的对自己冷嘲热讽?还是从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似乎没有一点空闲,她像一只陀螺转般终日忙碌,然而即使她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无人领情,觉得是理所应当然,甚至变本加厉。最后竟连她的女儿都不放过,险些害了晓薇性命。而陆志才,始终冷眼旁观,默许这一切。
她自己吃苦尚且能耐,可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欺辱。也就是陆晓薇自杀的那一刻,让她明白,自己原来是这么的愚蠢,是自己的软弱,让别人才有机会欺负自己的女儿。
从今往后,再不会了。陆家再也不能伤害她们母女,这份孽缘,就此了断。
陆晓薇同样欣喜,娘终于脱离了苦海。
“多谢大表哥相助,若非有你,我们肯定不会这么顺利。”陆晓薇由衷的向李文俊道谢。
“自家人何必言谢,那可是我亲大姑。”李文俊笑道。李萍真没白疼李文俊。不过这也要看人品的好吧,李文俊是个记恩的,把李萍当成半个亲妈看待。要遇上个白眼狼,说不定就算李萍终身不嫁伺候他,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赵春兰和陆晓薇搀扶着李萍走出门,李贵己经在门口等着了。
恰逢明日休沐,姚县令以“今日之事值得庆贺”为由,特准李文俊多休半日。
回家的马车上略显拥挤,陆晓薇暗自盘算:等手头宽裕了定要首先置办辆车。往后往返县城“卖货”,总不好一首借用李贵的车驾——人家还要经营自己的生意。
不过眼下肯定置办不起,整个村子也没几户有驴车的人家。
回到家中,众人真的小小庆祝了一下。赵春兰割了一斤肉,又比平日多添三道菜,还备了酒水。陆晓薇浅尝辄止,酒液辛辣呛喉,沾唇便觉眼眶发热。但念在喜事,还是抿了一小口。
除了李学聪大家都多少喝了一些,李腾喝得最多,借着酒意对李萍道:“萍啊,看你脱离苦海,大哥真心高兴,爹娘走的早,是大哥没照顾好你。”平日寡言的汉子,今日难得吐露心声。
“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没有嫂子和大俊,我和两个孩子才是无家可归,任人欺负。”说着李萍红了眼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大家都好好的。”赵春兰真的心疼这个大姑子。明明比自己年小几岁,却看着比自己都老相。
钱红梅和李文俊也附和着连声劝慰,这顿饭吃的愉快又温馨。
李家村的里正在接到姚县令要他给李萍、陆晓薇、陆晓英、刘虎妞办理户籍迁移的指令后,次日一早便登门办理,速度的帮他们做了登记,还大包大揽的说余下的事他自会处理,不用陆晓薇一家操心。
——有关系,办事就是方便。
李文俊自觉欠了姚县令很大一人情。
姚县令当然不会明说,反而开解他,说自己也是为人父母,他是推己及人,陆志才的做法己经违背了仁义道德,理应惩处,着实该办。
李文俊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在处理姚县令吩咐的事情时,更加用心。
情谊就是在你来我往中慢慢加深的,虽然姚县令看的更长远些,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他认为李文俊值得投资。但他无疑是一个公正的、为百姓办事的好官。
这件事就这么过了,陆晓薇心里一阵轻松,如今可以专心朝着“发家致富”的目标前进了。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
出了衙门,陆生荣根本拖不动陆志才,狠心出血花了十文钱搭了一个“顺风”驴车回家。
陆志才除了刚开始时嚷着不服,现在己是一声不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得有点让人害怕。
“二弟,你别上火,我看弟妹肯定是被李家蛊惑了,别看她那个大侄子现在办事这么绝,后面他肯养她们娘仨儿?有他后悔的时候,等弟妹自己消了气想通了,肯定不会让自己和女儿寄人篱下,你们肯定还能破镜重。”刘香讪讪的说着,她没想到李萍敢做出这种事,别说义绝,就算和离,在这个年代都很稀少,没了男人,是要被外人欺负的。
其实刘香也不想想,就算有陆志才这个男人,李萍虽没被外人欺负,却让“内人”欺负了个彻底,被"自家人"折磨得有苦难言。
一路上三人相对无言。
回到陆家,陆老太一阵撒泼打滚,咒骂声不绝于耳,众人无一幸免,当然最惨的还是陆志才。
“你说你,家里支撑你那么多年,功名功名考不上,现在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管不住,我的老脸都被你这个蠢货丢光了。”
这话像刀子般扎在陆志才心上,他听着难受,虽然是实话,可是,他己经这么惨了,为人娘的不安慰就算了,还在伤口上撒盐。
陆志才不顾屁股的疼痛,瘸着腿回到自己屋里,闭门不出。
陆家其他人似乎也厌烦了陆老太的指责谩骂,纷纷敷衍几句,借口躲开。
当然厌烦,以前骂的不是他们自己,是李萍,是陆晓薇,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今天可是骂到自己头上了。
陆老太又骂了一会就自己收声了,没了“听众”,继续下去也是没劲。
这时陆向松从拐角处出来,着被陆晓薇折断过的手腕、盯着被讨债人切去一截的小指,眼中泛起阴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