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芃转身离开之际，他忽然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却轻，轻到黎芃一抬手就能挥开，重到初沐光手腕青筋凸起。
她疑惑看他，反手抓住初沐光的手，眼里关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往日清朗含笑的声音如今却像窗外的天色一样，沉闷黑乎乎地让人喘不过气，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为什么...不问了？”他终于抬头，将细碎的发丝散去，露出明亮的眼眸。
轻易地感觉到初沐光身上传来的不安，黎芃心下叹息。她这位竹马恐怕是又脑补了什么想得太多，所以不安惶恐到寻求安全感。
她将初沐光的手紧紧握住，看着他许久未见的脆弱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气，一伸手就将人抱住。她将另一只手轻柔地放在初沐光后背上拍打，看不清神色却能听得清晰的声音响起。
她在说；“别怕。不会不理你的。”
记忆里，她同样轻柔带着哄意的话语袭来，“不要怕！初沐光最勇敢啦！”
他恍惚一瞬，躁动急切的心在她温柔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再次恢复时，鼻尖是她清雅的铃兰香，那么悠远绵长，勾得他不自觉更加贴近。
他半眯眼靠近黎芃，只觉被一片温热的水包围，轻柔地裹挟着前进，不自觉想要汲取更多。
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初沐光猛地瞪大眼睛，手脚发麻地想要逃离，却又不舍这难得温暖的怀抱。
黎芃敏锐地感觉到怀中之人似乎恢复平日的精神，她将人拉出来，打量之时却发现初沐光一首躲避她的视线，耳尖红得滴血。
她轻蹙眉，“好了？”初沐光支支吾吾点头，但却还是狼狈地低头说“嗯”，黎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询问，“那你还不敢看我？”
初沐光哑然，终究还是在愈发逼仄的空气中抬头对上那清亮明锐的目光。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的视线平和，伸手摸了摸初沐光的头后将他推进家门，挥手道：“早点休息。”
末了，像是想起什么，黎芃定定地看着他，笑着问，“明天，能在学校见到你吗？”
初沐光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黑暗席卷而来而他站在最中央看着她，狼狈低头时声音沙哑，“能。”
“好，我等你。”留下这句话，她贴心地将门关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初沐光放在门上的手缓缓垂下，看着紧闭的大门，好似看见她离去的身影，分明决绝，却又温和。他喉咙滚动，眸内色彩明明灭灭，在黑白界限分明的光影中看不清晰。
良久，在无人回应的房间里，他低低地回应道：“好。”
所有心绪难言，只有在她离开后的原地宣泄几分。
回到家的黎芃看了眼时钟，己经快一点了。她揉了揉眉心，身体己经疲累到下一秒就想躺进床上。轻呼出一口气，黎芃抬脚走向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瓶冰饮贴在额头。
向来作息饮食规律的人，此刻心绪纷杂到想饮冷强自平静。冒出水滴的瓶子贴到额头，身体的热量被汲取，换来一阵冰凉。她放下手拧开瓶盖，缓缓喝下。
凉意从喉头延续至全身，黎芃眼神恢复平静。
虽然面对初沐光时冷静又温和，但其实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控感。和上次越灵溪的意外相似，但却隐隐不一样。
多年的朋友，她熟悉他，但现在却看不透他。
可是看到他那无助不安的神色时，心下不忍又只得揭过此事，藏在心底的失控感却一刻也不停地叫嚣。
看着厨房玻璃门边倒映出的自己，她扶着冰箱的动作一顿，平和的神色消失，只剩低头前那一抹若有所思。
她厌恶失控，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将生活恢复秩序，还有这个陌生的自己。
第二日早晨，黎芃一如往常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外倚在墙边闭眼小憩的初沐光。他再次换上了校服，身形修长挺拔，随意地抱胸阖眼，在听到门响的动静立马抬眼看过来。
西目相对，黎芃眼神平静，对他浅笑一下，率先移开目光。徒留初沐光在原地愣怔，含笑的眼睛略微下垂，无声地跟在黎芃身边。
两人间距离不远不近，初沐光一下就能够到前面那个专注走路的身影。可他没动，不往前也不后退 只是眼神黏在黎芃身上，半刻不舍得移开。
良久，前面的人回头看他，初沐光眼神慌乱想要逃避，却看见她动作一顿，接着是平和的话语，“吃早餐了吗？”
没有。他一向是不怎么吃早餐，只有和她走一起时她会关注到才监督他吃早餐...可......初沐光垂眼沉默。大早上的太阳温暖无比，连着清晨和煦的风，但他心不在焉，沉默许久后道：“吃了。”
话音一落，空气安静了，黎芃点头转身往前走。初沐光再次沉默地跟上，说不清此时此刻的心里活动，但...
他不再将目光放在黎芃身上，在脑海里盘算今天要去做的事情。下一秒，却有人停住了步伐，将买好的包子豆浆塞到他手里。
初沐光愣住，感受到手里的温暖，和黎芃面无表情的神色。心底汹涌的情绪倾泻而出，他的声音在晨光中失衡得过分，“芃芃......”
黎芃抬眼看他，却见那人昨日狼狈的模样重现，只是相比下好点，可却还是眼眶红肿，泪珠欲落不落。
“我是个混蛋。”他声音沙哑。
首到此时，那从一开始萦绕在两人间不适的感觉才消散，黎芃难得眯眼点头，赞同道：“嗯，你是。”听到回答，他更是忍不住委屈地落泪。
美人垂泪，更何况是这么一个身长挺拔的少年郎。他黑色眼球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晶莹剔透的泪珠悬在眼眶下，分明是惹人心疼的长相he神情，可他却紧张地垂眼，像是等待判刑的犯人。
黎芃伸手，犹豫片刻后抬脚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慰，又像再一次的无声警告，“别哭了。”
知道他想要听什么，黎芃无声地纵容道：
“我不会丢下你。”
“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