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
旖旎的气氛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撑在苏星苒上方的身体僵住了，眼里的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慌乱的担忧。
“你怎么了？哪里疼？是不是我刚刚……”他语无伦次，第一反应是自己刚才动作太粗鲁，撞到了她。
苏星苒疼得弓起了身子，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那股熟悉的、蛮不讲理的绞痛从小腹深处席卷而来，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整个人蜷缩起来，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只留给林宸一个不住轻颤的背影。
“不……不是……”她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哭腔和无法言喻的羞愤。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两个人理智都烧成灰的节骨眼上。苏星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窘迫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林宸彻底慌了神。他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下来，胡乱地抓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身让他引以为傲的肌肉线条，此刻在灯光下，竟显得有些笨拙和茫然。
“那……那是怎么了？我们去医院？”他伸手想碰碰她，又怕加重她的痛苦，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苏星苒在枕头里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那阵最尖锐的疼痛稍稍缓和，她才积攒起一点力气，翻过身来。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水，脸颊却红得像要滴血。
她看着林宸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咬了咬唇，声音细若蚊蚋：“我……那个来了。”
“哪个？”林宸没反应过来。
苏星苒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把头缩进被子里，用气声说道：“例假。”
林宸愣住了。
他站在那里，足足三秒钟，才消化掉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他的脸也跟着“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一股热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刚才被点燃时还要滚烫。
尴尬。
一种前所未有的、铺天盖地的尴尬笼罩了整个卧室。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同样急促的心跳声。
“那……那怎么办？”林宸憋了半天，问出一句傻话。他一个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乡下小子，对这种事情的了解仅限于“不能碰凉水”“会肚子疼”这种模糊概念，具体该怎么处理，他一窍不通。
苏星苒疼得额头冒汗，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我得……先去一下。”
“哦哦！”林宸如梦初醒，赶紧弯腰，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很稳，尽量不颠簸到她，快步将她送进卫生间，又小心地放在马桶上。
“你……你先待着，我给你倒热水！”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厨房跑，脚步带着一丝狼狈。
苏星苒坐在马桶上，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烧水的声音，哭笑不得。身体的疼痛还在持续，但心底最深处，却有一股暖流在慢慢化开。
这个傻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弹药”告急，家里备用的卫生巾，用完了。
这个发现让她本就通红的脸颊彻底熟透了。
怎么开口？怎么跟一个刚刚还和自己意乱情迷、现在又手忙脚乱的男朋友，说出这种羞于启齿的请求？
林宸端着一杯温度刚好的热水走回来，看见她靠在墙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也毫无血色。
“快，喝点热水。”他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苏星苒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流滑入胃里，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丝寒意。她看着林宸蹲在自己面前，仰着头，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和担忧，那双眼睛干净得像山间的清泉。
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还很疼吗？”林宸见她不说话，伸手想去揉她的肚子，又觉得不妥，只能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攥成了拳头。
苏星苒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闭上眼，豁出去了：“林宸……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什么忙都行！”
“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吧？”
“有。”
“你……你能不能去帮我买……买那个……”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林宸又愣了一下，随即秒懂。
他的脸颊再次充血，这次连耳根都红透了。让他去跟人打一架，或者半夜去搬一百斤水泥，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去便利店买那个东西……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但他只犹豫了一秒钟。
看着苏星苒那张混合着痛苦、恳求和极致羞窘的脸，他心里那点男人的别扭和尴尬瞬间就被碾得粉碎。
“好，我去。”他站起身，语气没有半分迟疑，“要什么样的？你告诉我。”
苏星苒简首想给他跪下。她忍着羞意，快速地交代：“日用的，棉柔的，蓝色包装，上面画着云朵的那个牌子……再……再要一包夜用的，紫色包装的。”
“蓝包，云朵，日用。紫包，夜用。”林宸像在背诵军令一样，在嘴里重复了两遍，重重点头，“记住了，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冲出卫生间，三两下套上T恤和短裤，抓起钥匙和手机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深夜的便利店灯火通明，冷气开得很足。林宸一头闯进去，径首走向最里面的货架区。当他站定在摆满了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卫生用品的货架前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这蓝色的也太多了吧！
深蓝、浅蓝、天蓝，带翅膀的、不带翅膀的，240mm的，275mm的，还有包装上画的也不是云朵，是棉花！
林宸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体格健壮的大男人，站在一排粉粉绿绿的女性用品前，感觉自己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浑身不自在。收银台的小哥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问个清楚，又怕苏星苒现在不方便接。
不能再耽搁了。
林宸心一横，秉持着一个程序员解决问题的最优逻辑——当你不确定哪个是对的时候，就把所有可能的选项都拿下。
于是，他伸出那双能敲出最复杂代码的手，以一种扫货般的气势，把货架上所有带着蓝色和紫色包装的、棉柔的、看起来差不多的卫生巾，每样都拿了一包。不一会儿，怀里就抱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小枕头”。
去结账的路上，他眼角余光瞥见货架上摆着一排红糖。他想起村里的长辈说过，这东西对女人好。于是，他又顺手捞了一包最老式的那种块状红糖。
收银小哥看着他怀里那堆东西，再看看他那张憋得通红却一本正经的脸，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宸面不改色地付了钱，接过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逃也似的冲出了便利店。
他回到家时，苏星苒己经自己挣扎着挪回了床上，正把自己裹成一个虾米，疼得小声哼哼。
林宸把那个夸张的塑料袋往床上一放，哗啦啦倒出一堆“小枕头”。
苏星苒看着那座由卫生巾堆成的小山，再看看林宸那副“快夸我”的表情，又疼又想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你这是把人家店搬空了？”
“怕买错了。”林宸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把那包红糖拎出来，“还买了点这个，我妈说管用。你等着，我去给你冲。”
他转身又进了厨房，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甜得发腻的红糖水就端了过来。
他坐在床边，把苏星苒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地喂她。红糖水很烫，带着一股焦甜的香气，烫得舌头发麻，却一路暖到了胃里，也暖到了心里。
苏星苒小口小口地喝着，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刚才那场差点擦枪走火的激情，仿佛己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此刻环绕着她的，没有欲望，只有最纯粹的笨拙的温柔和小心翼翼的呵护。
她忽然觉得，今晚这个意外，或许比一场完美的云雨，更能让她看清这个男人。
看清他慌乱下的担当，看清他尴尬里的体贴，看清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珍视。
喝完红糖水，林宸把碗放下，又重新躺回她身边，没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带着试探地，覆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掌心宽大而温热，像一个安全而熨帖的热水袋，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那股盘踞不散的绞痛，似乎真的被这股暖意驱散了不少。
苏星苒彻底放松下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一只终于找到了避风港的小船。
“林宸。”她轻声喊他。
“嗯？”
“你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没被人笑话吧？”
林宸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闷闷地说：“没有。”
苏星苒在他怀里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他的手掌传来。
“你真好。”她说。
这三个字，比任何一句情话都让林宸心头发烫。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揉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
今晚，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脆弱，驯服成最忠诚的看护者。虽然身体里残留的欲望还在叫嚣，但心里某个空了很久的地方，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感彻底填满了。
这碗红糖水，比烈酒，还要烫喉，还要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