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的城市也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卧室里，那股混杂着和尴尬的滚烫空气早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静谧和安宁。
林宸的掌心依旧贴在苏星苒的小腹上，像个不知疲倦的恒温热源，持续地输送着暖意。那阵让她蜷缩成虾米的绞痛，在他的体温安抚下，竟真的化作了隐隐的酸胀，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苏星苒的目光，越过林宸的肩膀，落在床头柜旁那座蔚为壮观的“卫生巾山”上。各种蓝色紫色的包装堆叠在一起，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搭起来的积木，摇摇欲坠，又透着一股滑稽的认真。她没忍住，嘴角先是弯了一下，接着一缕笑声就从喉咙里漏了出来，轻轻的，带着点颤。
“笑什么？”林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闷闷的，还带着一丝没褪尽的紧张。
“我笑你，”苏星苒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仰头看他线条分明的下巴，“你这是打算承包我未来一年的用量吗？便利店老板有没有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你？”
林宸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又红了一圈。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自己的镇定：“……管他怎么看。”
他这副嘴硬心虚的样子，让苏星星苒心底那点残存的窘迫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和一点点的心疼。她安静了一会儿，房间里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急刹车，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失控时的眼神，他肌肉贲张的身体，还有那几乎要将她吞没的炙热气息……
一想到自己在他最动情的时候，喊了暂停，苏星苒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浓浓的歉疚。这对他太不公平了，也太扫兴了。她能感觉到，他自始至终都在用强大的自制力压抑着身体里残余的火焰。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自己鼓劲。终于，她停下动作，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开口，认真又郑重。
“林宸。”
“嗯。”
“等……等我这几天过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就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交给你。我己经……准备好了。”
说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跳的节奏，在那一瞬间，骤然乱了一拍。
她以为会等到他同样炙热的回应，或是带着喜悦的拥抱。
然而，林宸沉默了。
这沉默让苏星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是不是……生气了？还是觉得她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很多余？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林宸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他的声音传来，比刚才还要低沉，带着一种苏星苒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
“星苒，我……”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当然想。做梦都想。”
他承认得坦荡，却又话锋一转。
“可是，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他叹了口气，那气息拂过她的发丝，“我只是……我只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那种。我认定你了，这辈子就是你。”
他的话让苏星苒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又升起新的疑惑。
“但是我现在……”林宸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与他外表极不相称的脆弱和不确定，“我现在，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住的地方是你的，连你生病了，也只能手忙脚乱地煮一碗糖水。星苒，你这么好，在我心里跟宝贝一样，我怕……我怕自己没能力给你想要的生活，怕委屈了你。”
苏星苒瞬间就懂了。
这个傻子。这个在她面前强大得像座山，能单手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的男人，内心深处，原来藏着这样的小心翼翼和自卑。他不是不想要她，而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配”完完全全地拥有她。那最后一步，在他看来，不仅仅是情到浓时的自然而然，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责任。
一股酸涩混杂着感动的热流涌上鼻腔，苏星苒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她猛地从他怀里撑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卧室的灯光昏黄，却足以让她看清他眼底深处那抹掩饰不住的忐忑。
“林宸，你看着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宸的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对上了她的目光。
“第一，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谁来给我安稳的生活，我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林宸。”她一字一句地说，“第二，未来的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现实或许会很骨感，会很难，但只要我们两个人的心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难道在你眼里，我苏星苒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吗？”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林宸心中最紧的那把锁里。
他看着她，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勉强，只有满满的坚定和信赖。
“你己经很优秀了。”苏星苒的语气软了下来，手指轻轻着他有些泛红的耳根，“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同龄人都优秀。你靠自己从山里走出来，考上江大，你敲代码的样子，眼睛里有光。你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我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还要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程。”
“所以，”她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安排。好不好？”
林宸的喉结用力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迷雾中航行了很久的船，惶恐不安，生怕撞上冰山，而苏星苒的这番话，就是那座穿透所有迷雾的灯塔，清晰地照亮了前方的航路。
心里那块因出身和贫穷而造成的、连他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坚冰，在她的目光和话语中，一寸寸地融化，裂开，最后化作了一滩温热的春水。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再次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这一次的拥抱，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没有了的驱动，没有了慌乱的安抚，只有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和踏实。
这碗由她亲手熬制的“心灵鸡汤”，比那碗红糖水，还要熨帖，还要暖心。
“星苒。”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
“你真好。”
这三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却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今晚，没有一场完美的云雨。
却有了一颗被彻底安放的心。
